柳敬亭看了看帳內眾人的臉色,發覺大多數人對額哲的主張都是搖頭的,隻不過他們這些人身上的叛逆同黨身份還沒有徹底洗刷幹淨,此時也需要這樣一場戰鬥來表明自己對於朝廷的忠誠,因此隻能保持沉默了。
柳敬亭沉默了片刻之後,方才對著額哲說道:“你剛剛說城內叛逆人心不齊,這點我是認同的。但是要說他們防備不嚴,我看到是未必。”
額哲頓時有些疑惑的看向柳敬亭問道:“柳先生何以如此斷定?”
柳敬亭隨即向他反問道:“若是你和他們易地而處,失去了袞楚克台吉這個首領,一派人說要走,一派人說要留,你會如何應對?”
額哲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看誰的刀子比較硬…柳先生的意思是,這些逆賊因為意見不一,所以會加強防備,隻不過防備的不是城外軍隊,而是他們的同黨?”
柳敬亭點了點頭說道:“此地到錫林浩特800裏,到承德400裏,叛亂那晚到今日還不到三天,袁總督此時恐怕還在返回錫林浩特的半路上。而承德這邊更是還沒收到消息。
現在這個時刻,這些叛逆自然不會擔心城外會出現平亂大軍,他們的心思自然就放在了同黨身上。袞楚克台吉固然死了,但是叛逆們總要決出一個首領出來,不管是用刀子還是用言辭,否則誰來帶領他們處理叛亂之後的事務呢?
城外駐紮著這樣一隻軍隊在,而城內的逆賊們卻視而不見,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額哲和眾人一樣,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想知道柳敬亭的猜測。柳敬亭也不賣關子,就直白的說道:“城內的逆賊應該知道,這隻軍隊入城支持誰,誰就會取代袞楚克台吉的位置。因此隻有大家互相監視著對方,防止有人在決出首領之前同這隻軍隊私下接觸,才會讓他們對於這隻軍隊遲遲不作出任何舉動。
因此你若是想以這隻軍隊的名義混入城中去,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人監視起來了。而一旦你有什麼小動作,城內自然也就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們的奇襲也就變成了強攻。”
額哲終於坐了回去,微微低下頭說道:“我們難道真的要等袁總督帶兵回來,才能解決這些城中的叛逆?那我們這趟不就是白來了麼?”
帳內頓時又變得一片安靜,聽到袁總督帶兵回來平亂,不管是都喇爾、布顏圖、古祿格等蒙古那顏,還是那些中低級的軍官,都顯得有些神色不安了起來。
袁崇煥當眾斬殺袞楚克台吉的後果,現在就有些顯露了出來。對於這位口中說了一句奉上諭,便把一位蒙古台吉和軍中主帥當街行刑,對於這些蒙古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信任了。
他們擔憂,這位在平叛時,會不會連自己也一起株連了。他們的地位可比袞楚克台吉差遠了,殺袞楚克台吉如殺一雞,那麼殺死他們和碾死一隻螞蟻又有什麼區別。
看著眾人的麵色都不好看了,柳敬亭這才輕笑了幾聲說道:“這點事,倒也不必動用袁總督的大軍。打仗我不如諸位,不過說道動搖人心麼,我自認還是比諸位強一些的。
攻打察罕浩特雖然困難,但是想要拿回察罕浩特卻並不複雜。此次叛亂事發突然,我們沒有什麼準備,可是城內這些叛逆同樣也沒有,否則他們不會討論個留下還是遷移的問題,都三天討論不出個結果來。
更何況,袞楚克台吉一死,城內的叛逆缺乏主事之人,他們相互之間也難以互相信任,這正是我們拿回察罕浩特的關鍵。”
額哲和都喇爾等人頓時看向了柳敬亭,不由向他問道:“敢問大人,如何不戰而拿回察罕浩特?”
柳敬亭沉思了片刻,理了理心中的思路後,便接著說道:“首先,城內逆賊分留守和遷移遼東兩黨,想要跑去遼東的,自然是鐵了心要背叛大明了。但是那些想要留下的,我看他們的反叛之心未必是那麼堅決。
此外,馬上就要到冬季了,這個時候上路,必然要冒著寒冬的威脅。那顏們有著充足的禦寒衣服,但是士兵們也都有嗎?在城內駐守還有火爐可以取暖,但是在野外行軍,他們可隻能看天意了。
我想,也正是因為士兵們不願遷移遼東,所以城內才會因為這個問題爭執這麼久。而士兵們之所以要從賊,我看他們有不少人也是被迫的,否則哪怕天上下刀子,這個時候也該收拾東西跑路了。
所以,我們隻要給支持留下的人一個脫罪的借口,把他們同那些真正鐵了心反叛大明的逆賊區分開來。不消我們強攻,那些真正的逆賊就該自己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