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直柔也不賣關子,就這麼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向吉川幸助述說了一邊,期間新榮帶著下女為兩人擺上了一桌酒席,但很快又被趕了出去。當蒲生直柔將整件事說完之後,房間內已經開始點上了煤油燈了。
在橘黃色燈火的照耀下,吉川幸助思索了一陣之後,卻突兀的向蒲生直柔問道:“太閣大人對於這件事這麼看?”
蒲生直柔楞了下方才回道:“太閣大人的意思是,日本之事,日本解決,她不會插手。不過她也警告我們,不要將友哉、友鬆兩位殿下拉入這趟渾水,否則她必然不會坐視的。”
對於蒲生直柔傳達的這個警告,吉川幸助似乎並沒有往心中去,他接著又問道:“太閣大人同友哉殿下的關係,還是如從前一樣嗎?”
蒲生直柔這次倒是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和從前一模一樣,太閣大人並無其他想法,兩位殿下之間的關係也極為親密。不過…”
“不過什麼?”吉川幸助猛地抬頭注視著對方的雙目,下意識的詢問道。蒲生直柔猶豫了下,還是老實的回道:“不過在我看來,友哉殿下在明國似乎待的太久了,像一位明人更似多於一位日本人。而且他對於皇帝陛下也過於崇拜了一些,我很擔心當他返回日本之後,還能不能習慣日本的生活。”
吉川幸助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隻有這樣的太閣殿下,才能支持我們對日本進行徹底的變革。既然大明是我們視野中最強的,那麼我們就應該讓日本變成第二個大明,否則難道我們要讓日本繼續被那些南蠻人肆意宰割嗎?”
被吉川幸助親自挑選培養出來的蒲生直柔,雖然對對方的主張並不是那麼的全然讚成,卻也沒有當著吉川幸助的麵,說出什麼反對的意見來。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片刻,接著吉川幸助便打破了沉默說道:“對於薩摩藩和長州藩這次策動的尊王攘夷行動,你是怎麼看的?”
對於這個問題,蒲生直柔從北京開始就一直在考慮,因此倒是沒什麼為難的便答道:“我以為,這一次的尊王攘夷行動,從表麵上看是各藩想要利用底層民眾這兩年的不滿,把矛頭指向幕府和外夷。但就根本的緣由來看,倒不如說是各藩領主和武士對於大阪幕府近幾年推動的改革政策的不滿。
和大阪幕府直接管轄的天領不同,自從德川氏滅我豐臣氏之後,豐臣領地上的武士就被驅逐出了自己的土地。而當我豐臣氏在明國的扶持下複國之後,舊領地上的德川家武士又被趕走了。所以當葉總督開始對豐臣領土實施土地改革,廢除武士封地舊製度時,基本沒有聽到什麼反對之聲。
但是當這些改革政策向西日本各藩進行推廣時,各藩的領主、武士就感到大為不滿了。隻不過當日有李大人坐鎮大阪,各藩不敢有所動作,隻能施展些暗地裏的手段,做些陽奉陰違的勾當罷了。但是隨著李大人調離日本,而幕府又開始推行募兵製度和常備軍製度,這就讓這些領主、武士們再也難以容忍了。
如果按照幕府的改革繼續走下去,武士和平民之間的界限就會被打破,戰爭從此也將不再掌握在武士的手中,日本很有可能變成一個由平民主導的社會。這樣的日本即便再強大,對於各藩領主和武士來說,恐怕都是沒有意義的。
薩摩藩領內的武士占據了人口的40-50%,因此薩摩藩是最容易打破武士和平民界限的一個藩國,於是他們的危機感也是最高的。而長州藩則是擔心幕府勢力不斷深入中國地區,最終讓他們成為幕府推行地方藩鎮改革的第一個犧牲品。
所以這兩藩才會勾結起來,試圖借助日本民眾的不滿,想要推翻幕府的改革方針而已。”
吉川幸助歎了口氣說道:“這麼說來,這一次幕府必須要和薩摩、長州兩藩決裂了?這些大名、武士從來隻想著自家的富貴和家名,卻從來也沒有想過日本的未來啊。
幕府現在推動的改革政策,比起大明的社會變革速度來說,就好像是蝸牛在爬啊。日本底層民眾現在背負著這麼沉重的負擔,歸根結底不就是日本太過弱小,而這些大名、武士卻依然頑固的守著舊時傳統的緣故嗎?
在這樣的時代裏,拒絕開化的日本,隻有死路一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