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既然不同意李檢察的主張,又拿不出自己的辦法,我看還是先休息個半個小時,理一理腦子裏的思路,我們再接著開…”
這一開就開了三日三夜,這些養尊處優的絲綢商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令人難以忍受的會談。事實上在他們眼中這根本算不上什麼會談,而是每隔半個小時的審訊,一開始高雲和李璡還不時的會露麵,之後便隻剩下了一名織造府的小太監出麵問上一聲。
而這三日裏,他們不僅無法好好休息,甚至連吃的食物標準都在急劇的下降。第一日還有白麵饅頭和熱粥,第二日就隻有苞米窩頭和熱水,第三日就剩下發餿的窩頭和清水了。
這三日中,還不斷有商人被單獨叫出大堂去。有的人回來後就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有的人回來時則是滿臉的不忿;還有的人回來後就躲躲閃閃的,眼神都不敢同其他人接觸。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壓迫下,到了第三日大多數人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表示願意遵從李璡的主張,製定絲綢業用工暫定辦法。
當這些絲綢商蓬頭垢麵的從織造府走出來時,不少人已經無法獨立站穩了。這三日中,他們的家眷並不是沒有上織造府打聽過,也不是沒人想找門路了解織造府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獨立於地方官府之外的織造府,並不是地方官員能夠上門溝通打聽的。
而之前李璡一早就把風聲放了出去,說是要同這些蘇州絲綢大商人們談出一個解決蘇州絲綢業開工問題的辦法出來,因此這些絲綢商的家眷想要煽動織工圍堵織造府要人的計劃也因無人響應而無疾而終了。
這些好不容易從織造府出來的絲綢商們,知道了這三日府外發生的事之後,一個個都非常生氣,認為這個惡毒的計劃必然是魏忠賢這個老賊想出來的,於是不少人試圖聯合地方官員上書彈劾魏忠賢,彈劾他軟禁商民威逼勒索等事項。
不過隨著三個消息的傳來,這些絲綢商人的蠢蠢欲動很快就偃旗息鼓了。第一個消息就是,朝廷正式頒發了針對三吳災荒的賑濟辦法,除了減免田賦之外,最重要的還有對於製造業稅收的減免,以鼓勵三吳地區的製造業繼續開工;並製定了生絲出口配額製度和官方采購絲綢棉布的計劃。
第二個消息是,距離蘇州城不足四十裏的一個小鎮,發生了一起數百織工衝擊米鋪搶米的惡性事件。雖然這一事件並沒有上升為地方災民起義,但是對於安寧生活了上百年的蘇州人來說,這都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件。
第三個消息就是,吳江地區一戶地主因為反對朝廷的鑄幣法案,不肯將自己收到的一批貨款白銀存入銀行,並指使莊客打跑了上門收儲白銀的銀行代表,結果被地方官員認定為試圖積蓄錢糧謀逆,直接調動了在當地就食的河南新軍前去攻打這戶地主,不過一日這戶豪強的莊子就被攻破了。
這些河南新軍雖然也是才參軍不久的平民,但是從崇禎三年開始就不停出現小範圍動亂的河南,這一地區的平民顯然要比一向平安無事的江南平民更有戰鬥意識,而且這些河南新軍雖然沒有接受多少軍事訓練,但是從家鄉出發時,就開始接受無時無刻的思想教育,認為現在反對朝廷政策的,都是在阻擾朝廷賑災。
因此當他們開始受命進攻這些地方豪強時,幾乎都是出了死力,直接把消滅豪強同能否拯救自己家人聯係在了一起。這些地方豪強平日裏雖然養著不少莊客,能夠欺壓下周邊的小戶人家,但是如何能夠同國家組織起來的軍隊相比。
哪怕這些匆匆成軍的河南新軍並沒有裝備齊全的鎧甲武器,但光是少數裝備齊全的精銳加上大量輔兵,就已經不是這些稱霸村頭的地方豪強能夠應對的了。
這三件消息的傳來,無疑讓這些絲綢商人意識到,亂世也許就在自己身邊了,這個時候出頭去同朝廷對抗,無疑是把自己送到了朝廷的刀下,成為那隻儆猴的雞。於是他們最終選擇了隱忍,認可了自己被迫簽署的那份協議。
這些絲綢商人的妥協,加上朝廷及時頒下的扶助政策,總算是讓蘇州岌岌可危的社會形勢穩定了下來,數十萬絲綢行業從業人員保住了自己的飯碗,連帶著江南地區的經濟也停止了惡化,三吳地區的災情也算是露出了結束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