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身後上官家丁逼迫走在隊伍前麵的何五,在聽到連綿不絕的火槍射擊聲後,便感到胸口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被撞處先是感覺一陣冰冷,接著便是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然後便是喘不過氣來的胸悶。
當他意識到自己中了一槍之後,整個人已經跪在了地上。他不停的拿手按住胸口,試圖把流出來的血按回去。但是這種舉動是徒勞無功的,血泊泊流出,在地麵上很快積成了一個小水窪,這些流淌的鮮血帶走了他體內的最後一點力氣,令他徹底倒下了。
躺在地上的何五很快就到了彌留之際,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腦子裏隻充滿了一個疑問,為什麼對麵的官兵會開槍,大家不都是大明的官軍麼?
從狹小的巷子衝到開闊的廣場上,對於進攻方來說已經是一個相當不利的地形了。而在加上一個已經列好陣線的火槍隊,這就像是一群老鼠衝進了一座用彈丸製作的牢籠一樣,基本毫無還手之力。
如波浪一般依序射擊的火槍手,對於楊振威等叛亂將領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楊振威雖然知道此刻決不能後退,一旦前方廣場上的士兵退下來,被堵在巷子裏的他們就會變成對麵火槍手的靶子,大家隻能一動不動的擠在一起等死。
此刻的他還抱有著一絲希望,想著對麵的火槍終究會停止的,然後乘著對方裝填彈藥時衝上去,不僅可以令對方的火槍失去作用,而且他們也能在肉搏戰中發揮出人多勢眾的優勢。如果再加上後隊的接應,那麼還是有著一絲翻盤的機會的。
因此楊振威不停的在隊伍中為部下打氣:“…這些火槍隻能開火一次,就需要重新裝填彈藥。
我們必須乘著他們開火的時候衝上去,不要給他們裝填彈藥的時間,否則我們大家都會死在這裏。
大家不要亂,不要逃跑,都給我回去,隻要衝到火槍手的陣列中去就安全了,把你們的後背露給他們,你們會死的更快…
都督府內有存放軍餉的金庫,隻要你們能夠打進都督府,我楊振威向你們保證,你們愛拿多少就拿多少,絕不會有人來阻攔你們的…”
楊振威又是鼓舞,又是威脅,又是引誘,總算讓周邊的士兵們稍稍冷靜了一些。不過隨後他的努力就被明軍發射的兩枚炮彈給擊碎了,這條擠滿了人的巷子,無疑成為了大炮最好的射擊場所。
就好像一匹馬跑進了快要成熟的麥田一樣,人體脆弱的像是一碰既倒的麥稈,炮彈經過的地方,就是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跡。隻不過和麥田不同,巷子裏的人還是會動的,看到了同伴的慘狀之後,他們可不會乖乖的站在原地被大炮瞄準轟擊。
隻不過這樣一來,這些叛亂部隊的秩序就再也不存在了。每個人都希望盡快離開這該死的巷子,並想要讓其他人給自己遮擋身後都督府衛兵的攻擊。
除了那些靠在牆邊的士兵,因為有著磚石牆作為依靠,還能扶著牆體慢慢前移,位於巷子中間的士兵們就完全淪落為弱肉強食的所在了。
凡是體格過於單薄的,或是缺乏鎧甲保護的士兵,統統被擠到了一邊,有些人甚至直接被擠暈或是被擠倒下了。隻顧著自己逃命的官兵,此刻哪裏還顧的上袍澤之情,看到一個空檔就有人衝了進去,也不管腳下到底是土地還是人體。
在這樣的混亂中,楊振威和薑琳都失去了對於隊伍的控製,甚至於兩人自己都處在了危險之中。因為他們的親信部下也大多被嚇壞了,此刻隻顧著自己逃命,完全沒有繼續保衛在他們身邊。
到了這個程度,楊振威知道計劃已經失敗,現在隻能先從這裏逃離再說。幸好都督府的衛兵們沒有繼續發射炮彈,這給了他糾集親信向外逃離的機會。
而在廣場的炮位這邊,負責指揮具體戰事的黃姓少校正嚴厲的看著負責火炮射擊的李定國,向他質問道:“…為什麼不繼續開炮?不在這裏徹底將他們打垮,難道你還打算讓他們退到外麵重整旗鼓嗎?”
李定國雖然站的挺直,但卻沒有立刻接受上司的命令,反而繼續解釋道:“報告長官,他們現在已經跨掉了。下官認為沒必要繼續使用火炮射擊,現在隻要派人去招安他們,這些人就應該會放下武器投降了。”
“你以為,你以為有個屁用。這裏現在是我負責,現在我命令你繼續射擊,直到我下令停止為止,否則我現在就以違抗軍令的名義解除你的職務,並在戰後追究你的責任…”
“發生了什麼事?火炮為什麼停下來了?”聽不到炮聲匆匆趕來的周三畏,人還沒到,質問聲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