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求你一件事,下撥賑災物資的時候,可得優先考慮我們河南府。否則一旦河南府亂了,我們過去數年辛苦,可就真的付之流水了…”
夏允彝看著亭外遠處豎立在田間的巨大機器,雖然隔著這裏有著3裏多遠,但也還能隱隱聽到那機器發出的轟鳴之聲。對於成長於鍾鳴鼎食之家的他來說,這樣的聲音和絲竹之樂相比,完全就是令人煩躁不安的噪音。
也難怪,當他一開始拍板從京城引入蒸汽抽水機時,本地的士紳就曾經把這機器形容為毀壞地方風水的邪惡法器,甚至一度把連年來的旱情歸罪於這些機器。但是今日聽著這些機器運動傳來的轟鳴聲,對於他來說不亞於聽到了世上最美好的聲樂。
對於牛金星的請求,夏允彝許久不發一言,良久之後方才收回目光,轉頭注視著身邊的同僚說道:“聚明,恕我直言,在這樣的大荒之年,比之河南府困難的地方可謂是比比皆是。
朝廷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待今年的抗旱救災,不但頒發了鑄幣法案這等得罪地方大戶的政策,更在各重災區不計數目的招募士兵,由此可見今年的形勢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危險境地。
先不說陛下此次親自掌管所有關於抗旱救災的事務,我此去京城不過是替陛下辦理些瑣務,真正的決策恐怕應該是陛下同內閣及六部尚書協商製定,我可沒這麼大本事照顧一個特定的地方。
即便我真的有那麼一點權力,以大明眼下麵臨的大麵積旱情,此時哪還顧的上還能過得下去的河南府?一旦其他地方亂將了起來,難道河南府還能獨善其身不成?
以我之見,與其等朝廷救援,倒不如奮力自救更為靠譜啊。”
牛金星頓時有些急了,他趕緊說道:“以眼下各處旱情愈演愈烈的局勢,河南府如何奮力自救?你如今去了京城,我等自然就要指望你了,哪怕有個一線希望也好啊。”
夏允彝卻搖了搖頭,伸手指著遠處的機器說道:“洛陽的活路,就在那裏。久旱無雨,洛陽附近的河流都變成了溪流,但是本地的地下水可比他處要豐富的多。
洛陽附近八麵環山,五水繞城,因為地勢的緣故,周邊的水脈幾乎都流向了洛陽這個鍋底。所以,隻要有著動力不斷抽取地下水上來,本地並非不能度過眼下的難關。
依我看來,今年河南府想要度過這場旱災,就得著眼於以下這三點,一是足夠的蒸汽機備件和維修蒸汽機的人才,隻要機器不壞,地下水就能源源不絕的抽取上來;二是通往洛陽鐵路的暢通,蒸汽機使用的煤塊和外地的糧食,沒有什麼比鐵路運輸更快捷省力的了,一旦鐵路被中斷,洛陽才會真正出現問題;三則是對於水資源的分配,切不可一味的遷就本地士紳大戶,一旦底層百姓走投無路,這些豎立在田間的機器可是最難以保護的,沒有了這些機器,大家就隻能一道等死了…”
原本對於自己就任後七上八下的牛金星,此刻聽了夏允彝的建議,心裏頓時感覺亮堂了起來。他抬頭望著遠處的機器,心裏不由又加了一條,還需要收好河南府的邊境,切不可讓太多的外地災民湧入進來,則本地的收成加上洛陽糧倉的補貼,總是應該能夠扛過今年的旱情了。
就在洛陽官紳歡送著夏允彝上京時,在洛陽的北麵的山西平陽,山西銀行的代表趙思恭正在平陽城東的亢家村,試圖說服亢家的家主亢嗣鼎把家中的存銀存入到山西銀行中去。
亢家以糧商起家,以鹽業發家,現在更是插足於典當和錢莊生意,可以說是山西一個極為出名的富豪。
在山西銀行剛剛成立進入平陽時,亢嗣鼎為了展示自己的財力,就公然出麵擠兌山西銀行,最終還是地方官府出麵施壓,方才讓他罷手。
亢嗣鼎如此不給山西同鄉的麵子,一是自持財力雄厚,二便是仗著他同山西本地的士紳大族有著姻親關係。特別是同將門薑氏家族關係密切。
薑氏一門三總兵,長兄薑讓是陝西榆林總兵,二弟薑瓖任鎮朔將軍印大同總兵官,三弟薑瑄為山西陽和副總兵。
亢家便是同薑瑄有著姻親關係。薑瓖雖然一度被調離大同總兵之職,但是他最後走了袁崇煥的門路,又重新恢複了這個職位,在山西可謂是真正的坐地虎。
以山西銀行身後各股東的強勢,此時也不得不上門好言相勸,隻不過亢嗣鼎是真正的山西人性格,一談到錢的問題,那是連自家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了,更何況是趙思恭的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