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納低著頭思索了許久,方才有些惴惴不安的說道:“奴才對於明人的炮兵戰術也算不得有多麼熟悉,不過奴才之前看明軍用炮,雖然他們布置火炮的位置分散,但是一旦發射卻總是集中於攻擊一處,是以看起來威力巨大,戰果不菲。
我軍若是想要攻克營口城,首要的便是先分散明軍的炮火,決不可使其能夠集中火炮使用。由此看來,光從北麵一路進攻恐怕是不行的,需要從營口城東西兩側配合北路攻城,這樣明軍的火炮就無法集中於一路,威力自然就會被削弱。
我軍大炮雖然射程不及明軍大炮,但也不是全然不及。起碼,我軍的紅衣大炮射程也隻是遜色於對方的幾門重炮,至於明軍的其他小炮,還是可以進行壓製的。
奴才聽說,昔日孫臏幫助齊將田忌賽馬贏了齊王,所用之策正是: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以我之長避敵之短,則我軍的火炮還是能夠發揮一些作用的。
明軍的火炮自今日一戰之後,其大、小火炮的射程威力已然為我所知,現在我們在城外繼續構築幾座高台以關切城內明軍火炮的動向,我軍的紅衣大炮挪動不便,明軍的同樣也輕便不了多少。隻要我們盯住了明軍那幾尊重炮,則我軍的紅衣大炮就可以避其鋒芒,專心去壓製明軍的小炮,為我軍攻城部隊提供協助了…”
圖納的急中生智,倒是真的讓黃台吉真正冷靜了下來。剛剛的損兵折將固然讓他一時氣急攻心,但是一旦緩過了這口氣,他也就不會在念念不忘於剛剛的失敗了。
對於黃台吉來說,已經發生的事情都是過去之事,不管他再怎麼悲痛和氣惱,這一天也不可能重頭再來過了。與其汲汲不忘剛剛軍隊受到的損失,倒不如想想如何對付這群明軍的辦法更有意義。
他這麼一認真思考,倒是覺得圖納的主張其實還是有些用處的,隻不過這個計劃還是顯得有些粗糙,漏洞也不少。不過圖納短時間內能夠想出這樣一個主意,已經算是八旗中不錯的人才了,也暫時緩和了黃台吉對於烏真超哈軍幾位主管將領的怒氣。
黃台吉心中盤算了一下之後,終於放過了圖納,對著身邊的貝勒將領們問道:“你們覺得圖納的說法如何?”
這些貝勒將領們顯然並不認為圖納說的是個好主意,今日明軍的炮火已經差不多真把他們給嚇住了。要他們冒著明軍的炮火繼續去攻城,這心裏第一反應就是去不得。
畢竟這些貝勒將領們倒是有一多半是後金立國之後才成長起來的,他們沒有經曆過建國之前統一女真諸部的各種困境和不利戰鬥。
當他們開始進入軍隊時,正是後金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遼東各族的時期。雖然他們自己並不覺得,可事實上這些滿清的貝勒將領們和從前的明軍將領相比,已經是相當類似的存在了。
打一打順風仗,他們表現出來的勇猛還是頗可一看的。但是遇到了剛剛這種場麵,他們就開始猶豫不決了起來。畢竟用血肉之軀去撞明軍的炮彈,這顯然是一個十死無生的結局。
自從後金立國之後,女真上層人士的生活可比從前在深山老林裏獵動物、挖人參強多了。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力,他們並不反感發動戰爭。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要知道,在明國的種痘法沒有傳入遼東之前,為了害怕同南人接觸染上天花,女真人都是拒絕在春夏季節南下作戰的。可見女真人的勇武並不是那麼的十足真金,對於某些戰勝不了的敵人,他們還是會選擇逃避的。
明軍的火炮在這些女真權貴眼中就是無解的存在,從前他們雖然也畏懼明軍的火炮,但是知道這種火炮發射緩慢,且追不上快速移動的目標,因此還是有竅門可破。
但是今日明軍這一仗,完全把他們給打蒙了。明軍一反常態的把火炮布置在城牆之後,讓他們難以觀察明軍火炮的射擊目標,再加上明軍現在使用火炮的方式又非常的難以琢磨。
過去明軍使用火炮的目的,一是為了摧毀攻城器具;二是為了嚇阻敵軍接近城牆;三是用來射擊軍中的大將。就連清軍的小兵都知道,隻要跑到城牆下方,明軍的火炮就失去了威力,接下來就是常規的攻城戰,隻要他們有人登上了城頭,膽怯的明軍就四散而去了。
正因為如此,清軍將士雖然害怕明人的大炮,但卻並不害怕明軍,隻要找到機會還是能夠奮勇上前的。
但是今天這些明軍,他們使用大炮的目的不是為了驅趕攻城的清軍士兵,而是為了更有效率的殺戮,這種完全不同的使用目的,使得清軍將士越是接近城牆,死亡的幾率就越大。
麵對這樣的敵人,在沒有真正可靠的壓製敵軍大炮的方法出現之前,沒有人願意去當試驗品,去嚐試把明軍大炮分散之後,是不是就有了攻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