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讓這些軍士揪心的是,過去營口港因為出口貿易紅火,他們可以借機撈取一些外快,因此營口駐軍的生活待遇遠遠高於其他地方的駐軍。
但是隨著大汗嚇跑了明商之後,營口漸漸就變成了一座死港。不僅城市裏的商鋪關門,就連碼頭的苦力都走的七七八八了,這些人一離開,城市裏的物價就開始高漲,他們這些駐軍的日子也就更難熬了。
因此本在碼頭一處涼棚下坐著,喝劣茶消磨時間的清軍把總額布得到部下提醒之後,便興匆匆的從涼棚裏跑了出來,對著自己的部下大聲嗬斥道。
“還愣在那裏做什麼,趕緊去個人通知本城商會,告訴他們有船來了,讓他們趕緊來碼頭交易啊,今天晚上總算能吃頓好的了。小四,你也別發呆了,去把那些碼頭苦力叫出來,準備上工…”
自從圖納返回沈陽之後,在他的多次建議下,黃台吉終於對八旗軍製作了進一步細化。雖然他沒有仿照明軍實施最新的軍銜製度。但也終於將明軍的“總副參遊”體係在清軍中組建了起來,從而進一步加強了朝廷對於八旗軍隊的管理。
把總即百人長,雖然地位同八旗備禦相當,但是額布這個把總手下的卻是一群投降的遼東明軍,這位出身兩白旗的滿人,因為左腳中彈而殘疾,最後被恩主弄來營口碼頭當了一個管理碼頭的小頭目。
雖然在其他滿人看來,額布的仕途因此而走到了盡頭。但是對於他自己來說,倒是極為寬心的。起碼守著碼頭管理治安,總比上戰場拚命強。畢竟現在的明軍可是不比從前那麼軟弱了,稍稍運氣不好,就要成為一具不知埋於何處的無名屍體,家人想要祭祀都找不到地方。
當初沙嶺上、遼河邊那些累累的白骨,不正是那些遼東明軍落敗後的結局嗎?如果不是明國新皇登基後力排眾議,用錢糧把這些白骨收斂回去,明國的將軍大臣們誰又在乎這些普通士兵能不能魂歸故裏呢?
正因為額布存有這樣的心態,他在碼頭上的名聲也算是不錯,就連那些漢人也同他頗有往來,並沒有把他當成凶神惡煞的滿清官吏。
隻不過,正當他一連串的發號施令,準備迎接半個月後來的第一艘商船時,一直在邊上發呆的部下小四卻用手指著港口的方向,頗有些目瞪口呆的說道:“總爺,那、那個好像不似來交易的商船,炮…”
“炮什麼?”額布下意識的轉頭看去,正看到同碼頭成平行狀態的船隻並無靠岸之意,船舷上的兩排窗口被打開了來,露出了黑洞洞的一截管子。
額布感覺自己的手腳突然被定住了,他張嘴想要發出什麼聲音來,但是他視野中的那些管子突然依次冒出了一股青煙,並發出了極大的轟鳴聲,把他的聲音給掩蓋了下去。
過了好半天,趁著炮聲中間停歇的時候,部下小四趕緊湊上來,在他耳邊大聲喊道:“總爺你剛剛說啥?”
額布轉過身來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口中竭盡全力的怒吼道:“跑啊,趕緊跑去守備衙門,告訴他碼頭遇襲了,讓他向城外的軍營求援…”
小四踉踉蹌蹌的退後了幾步,聽了額布的話,趕緊轉身跑向了碼頭的出口,但是他跑了幾步感覺不對又停了下來,再次轉身看去,發覺額布正扶著腰刀,一步一挪的向碼頭走去,似乎想要阻止明軍登陸。
他頓時被嚇到了,趕緊又跑回去抱住了額布的腰部往回拉,口中不停的勸說道:“總爺你可別去送死,明人的火炮太厲害了,咱們擋不住,還是等城外的滿人老爺去對付他們吧。”
額布一邊掙紮一邊嗬斥道:“放手,小四放手。我可是駐守碼頭的把總,我怎麼能逃,事後大汗要是怪罪下來,我也一樣是個死,還不如現在被火炮打死呢…”
“別介啊老爺,夫人讓我來跟著你,可不是看著你送死去的。就算你不顧惜自己,也要顧惜兩位小姐。你要是死在這裏,誰來照顧她們…”
聽到小四提及自己的兩個女兒,額布終於停下了掙紮,小四趕緊拖著他一邊跑路,一邊繼續勸說道:“咱們也不是不守碼頭,但是現在傳遞軍情更為重要,要是守備大人不知道明軍來襲,這局勢不是變得更糟糕了嗎…”
雖然小四隻是胡說了一通,畢竟這樣的炮擊聲傳了出去,連城外的軍營都能隱隱聽到了,守備府又怎麼聽不見呢。不過額布衡量了一下,還是接受了小四給他找的理由,蒙著頭向著碼頭出口衝去。
明軍的炮擊對於毫無防備的清軍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而這些清軍大多是投降的明軍和受傷退役的滿人組成,本身也沒有多少作戰意誌,因此兩輪炮擊之後,明軍就徹底控製住了營口碼頭,開始實施登陸奪城作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