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陝西人,這些年裏他已經見過太多的生死,因此對剛剛手刃一人毫無感覺。對於那七、八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幫會頭目,不由大起了鄙夷之心。
背對著孫可望和其他人的張獻忠,正拿著三隻信香祭拜著城隍,口中還念念有詞的說道:“城隍老爺莫怪,你是朝廷冊封的正神,俺老張也是替皇上辦事的,這城隍廟說起來也和官府衙門差不多,借你這貴寶地辦個事,你可千萬別埋怨俺老張。”
張獻忠祭告之後,便將三隻信香插在了香爐上,轉身來對著跪在地上的那些幫會頭目問道:“你們究竟考慮的怎麼樣了?是和這位兄弟一起上路呢?還是替我錦衣衛辦事?”
幾名幫會頭目趕緊連連回道:“願替老爺辦事,願替皇上效力…”
孫可望在一邊頓時聽不下去了,他抬起腳踹倒了離他最近的一人後說道:“就憑你們這副肮髒的樣子也配替皇上效力,我義父說什麼你們就回什麼,別自作主張的添油加醋,否則就和你們的兄弟一起上路吧。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小爺就給你們治一治。”
被孫可望踹到的頭目們絲毫沒有怨氣,忙不迭的恢複了跪姿,口中還連連說道:“是,是,是小人們想岔了,多謝小爺教誨。張大爺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絕不敢有二話…”
看著這些馴服如家犬的幫會頭目們,張獻忠終於知道為什麼南方士紳喜歡豢養這些市井的混混了。在權力麵前他們溫馴的就像是家犬,但是在那些沒有背景的平民百姓麵前,他們又凶惡的如同豺狼,行事之時毫無下限,隻是一味聽從於主人的吩咐。
張獻忠有些厭惡的看著這些麵前的市井小人,哪怕是陝西、河南那些依仗權勢盤剝百姓的士紳豪強們,也比這些毫無節操的市井小人可愛的多。
張獻忠的感覺其實是正確的,這些混跡於市井中的幫會頭目們毫無道德底線,一向是士紳手中的夜壺,不管是誘拐小女孩賣進煙花裏巷;還是綁架勒索外地行商;又或是誘惑老實莊戶吃喝嫖賭,讓人傾家蕩產等等,隻要是擁有權力者指示他們去做,他們便毫不遲疑的按照吩咐去辦事。
當日後清軍入關,這些曾經被士紳豢養的小人,立刻便找到了新的主子。他們協助清軍抓捕地方上的反抗分子,帶領清軍劫掠城中的富商大戶和漂亮婦人,就為了站在同胞的屍骨上,獲得新主人的認同。
張獻忠搖了搖頭,將胸中的厭惡感壓製了下去,他指著剛剛回答的較為流利的一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張名阿發,老爺叫我阿發就可以了。”被點名的幫會頭目趕緊回道。
張獻忠隨即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你們剛剛不是說,這次煽動清江浦碼頭工人行事,是那個林大善人牽的頭麼。等到了後半夜,你們將這具屍體弄進林家去,明日就去告官,說這個林大善人要你們煽動工人造反,你們大哥不肯,結果被林家所殺,這點小事你們能不能做到?”
張阿發還有些糊塗的說道:“林老爺家中可是出了一個舉人,兩個秀才,官府未必會信我等…”
孫可望立刻出聲訓斥道:“讓你做你便去做,官府會不會受理案子,哪輪的到你操心。”
張阿發立刻改口說道:“是,是,小人一定按照老爺們的吩咐去做…”
城隍廟的大門關閉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被打開了。張獻忠和孫可望等十餘人走了出來,他交代門口的官兵繼續守在這裏,直到午夜才能撤離,這才帶著孫可望重新返回了遊行的隊伍中去。
當晚,坐鎮於淮安總督漕運衙門內的崔文升接到了清江浦張獻忠的報告後,便立刻去了客房和沈廷揚商議這事。
崔文升原本是想要立刻彙報京城,說明清江浦士紳勾結幫會分子鬧事的經過。
不過沈廷揚卻攔住了他說道:“崔總督還是緩一緩,咱們這麼報上去,朝中必然會有人跳出來說,咱們是想要立功才栽贓汙蔑良紳的。”
崔文升立刻問道:“那麼沈巡按的意思是?”
沈廷揚沉吟了一會才說道:“自然是助這些士紳一臂之力,就說清江浦的碼頭工人不滿薪資減少,故而上街遊行,圍住了官府討要對策。如此一來,必然會有人借工人遊行的事件,提出停止海運的上疏,之後我們再把實情報上去…”
崔文升立刻笑容滿麵的說道:“果然是好計謀,他們既然跳進了網中,想要再逃出去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