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直孝略略起了兩次身子,都被木俁守安緊緊的抱住了大腿,最終還是坐了下來,他沒好氣的開口說道:“不跟那些狗賊拚命,難道我井伊家還能保住家名嗎?
我和阿部正次兩軍加起來的兵力,遠遠超過大阪城內那些臨時征召來的浪人、小販組成的叛逆,就這樣還輸給了那些狗賊。這讓我回去之後,如何麵對大禦所和將軍殿下?與其回去受辱,倒不如死在這裏算了。”
木俁守安趕緊勸說道:“殿下冷靜,其實真要說起來,此次我軍之所以會落到眼下的局麵,完全就是起於阿部正次軍被偷襲的惡果。
沒有那些阿部正次軍逃兵的掩護,枚方宿場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落到大阪叛逆的手中,大久保新右衛門他們就不會在路上遇到襲擊,澱川西岸的長野業輝、庵原朝真等人也不會被叛軍所殺,我軍也就不會被切斷後路。
歸根結底,這都是阿部正次治軍不利,才導致本軍挫敗的啊,殿下怎麼能去幫他背黑鍋呢。”
井伊直孝雖然有所醒悟,但他很快就泄氣的說道:“事已至此,我和阿部正次都是一根草繩上的螞蚱,幕府又怎麼會相信我的話呢。”
木俁守安咬了咬牙,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如果隻有我們回去了,幕府自然就會相信殿下的話了。”
井伊直孝嚇了一跳,隨即惡狠狠的望向了木俁守安說道:“你想讓我丟下阿部正次他們自己跑?你知不知到前軍大營裏還有五、六千效忠幕府的士兵啊?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啊。”
木俁守安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下邊上的同僚,幹脆不管不顧的向井伊直孝繼續說道:“殿下,前軍大營裏固然有五、六千效忠幕府的將士,可這裏更有三千效忠本家的赤備隊啊。
前軍大營中的將士,不過是各藩從農村裏征召來的農夫,這樣的士兵,隻要幕府一道命令就能征集數萬。可效忠本家的赤備隊員,那個不是武士出身?
若是這些赤備隊員丟失在這裏,本家還能組建第二隻赤備隊嗎?沒有了井伊赤備隊,本家還能繼續保有彥根藩嗎?
下臣再說一句無禮之言,殿下手中隻要還握有赤備隊,即便是敗退了,幕府還需要權衡一番對於殿下的處置。若是赤備隊就此滅亡了,幕府處置殿下還需要考慮嗎?”
井伊直孝掃視了一眼帳內的諸位家臣,發覺眾人都低頭不語,顯然木俁守安剛剛的建議,正是眾人的心聲。
不過在幕府擔任了近10年的首席老中,井伊直孝在政治上也不是新人了。他心裏也很清楚,這些家臣可不單單是為了彥根藩,他們也是為了自己。
沒有自己活著回去承擔戰敗的責任,幕府的責罰他們根本承受不起。不過井伊直孝也確實沒下決心要把人生結束在這裏,但是他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撤退的理由。
真要按照這些家臣所言,就這麼丟下前軍逃跑,除了顯示自己無能之外,他根本找不出向幕府陳述撤退的理由。
就在井伊直孝打算將家臣遣走,好讓自己好好安靜的想一想時,一名親衛突然在帳外報告,說是有一名被俘的武士被釋放過河,替河對麵的主將送來了一封信件。
這個時候對方送信過來,顯然有瓜田李下之嫌疑,井伊直孝也不接信,而是讓木俁守安替自己讀了出來。
木俁守安清了清喉嚨,就拿起信件讀了起來,“…夫四海之濱,萬裏波濤,皆為我大明之臣妾也。
吾受皇帝之命巡視東海之濱,然聞聽日本幕府肆意欺淩外國之商旅,並將信奉天主教義之信徒投入火山口,謂之為雲仙地獄之刑。此種殘暴而非人道之行為,中國之人聞之莫不驚詫。
從漢而唐,自宋而我皇明,我中國之人都以仁義而傳播四方,是欲使我中國之外人民也能沐浴在仁義道德的文明世界之中。可日本幕府今日之行為,即無仁義也無道德,同化外之蠻夷有何區別?
吾受皇帝陛下之命,特渡海而來問罪於幕府。其罪一:豐臣秀吉受我皇明冊封,為日本國王。爾德川氏為何以下犯上,滅我皇明冊封之日本國王?
其罪二:廣興號乃我皇明之商船,來日本不過是為了貿易,爾幕府為何無故扣押船隻,抓捕我無辜之商人、船員?
其罪三:爾國之商人來我皇明販賣貨物,我國一向關照有加,並無強買強賣。但我國之商人前來爾國,幕府卻設立絲割符製,對我國商人販運之生絲強買強賣,這又是何道理…”
井伊直孝聽的甚為惱火,忍不住從家臣手中抓過了信件,翻到了最後,終於看到了信件署名是:大明東海海道副使李晨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