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沉默的看了三人許久,方才出聲道:“去請英國公入宮,朕要在五鳳樓見他。把所有的案卷、證人送去五鳳樓,給他看。另外,讓田爾耕、張世傑今日值守五鳳樓,就這樣吧…”
好不容易又挨到了一個新的春天,在換上了玻璃頂棚的花廳內,張維賢半躺在一張湘妃竹製作的躺椅上,一邊享受著從上方照射下來的溫暖陽光,一邊觀賞著花廳內擺放的各式盆景。
雖然花廳內已經溫暖無比,但張維賢依然還是不時的感覺到了透入骨縫的寒冷,因此讓人給他蓋上了一張柔軟細膩的毛毯,這才讓他好過了一些。
看著花廳東麵寬闊的海子上不時劃過的畫舫,張維賢忽然覺得生命實在是太過美好了,對於這樣的生活他實在是他太不想離開了。
不過,長生不老的夢想,就算是擁有了整個天下的皇帝都未曾實現過,更何況是他這樣的凡人。如果不是太醫院在醫學上的研究,他甚至連去年夏天都挺不過去了。
他眼前的這些風景人物,大約是看一天就少一天了,張維賢心中如此想著,又暗暗的祈求著自己能夠多看幾日這樣的風景。
就在張維賢安靜的享受著春日下午的陽光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享受。
張維賢睜大了眼睛向通道望去時,心中還帶有一絲惱怒,想知道是那個不識相的,在這個時候來打攪他。
結果提著袍角衝入他眼睛的,卻是世子張之極。張維賢有些不快的看著兒子說道:“府內的大小事務不都已經交給你處理了麼,有什麼事需要讓你跑到我麵前來,難道是陛下駕臨了?”
張之極苦笑的對著父親說道:“和父親猜的差不多,陛下請父親入宮相見,連宮中的馬車都帶來了。”
張維賢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難以動彈的身體,才有些意外的說道:“陛下請我入宮?陛下請我這樣一個在家等死的老頭子入宮,是為了什麼事?”
張之極搖著頭說道:“來請父親的是王德化,他怎麼都不肯說是什麼事,隻是一味請父親出行,似乎父親不出去,他今日就不走了。”
張維賢有些奇怪,但也沒有想太多,便命令管家叫人將自己抬了出去。
王德化很是客氣的請張維賢上了自己帶來的馬車,一路上張維賢雖然旁敲側擊的想要從王德化口中探聽些消息,但王德化卻每每岔開了話題,裝作聽不懂張維賢的意思。
張維賢試探了幾次也就作罷了,等到馬車停下之後,他才發現馬車外麵正是午門。
午門是紫禁城的正門,東西北三麵城台相連,環抱著一個方形廣場。北麵門樓,麵闊九間,重簷黃瓦廡殿。東、西城台上各有廡房十三間,從門樓兩側向南排開,形如雁翅,也稱雁翅樓。
午門城樓和兩側雁翅樓相連,城台上的建築高低錯落,左右呼應,形若朱雀展翅,故又被稱為“五鳳樓”。五鳳樓內除了鍾鼓亭外,還保存著太祖高皇帝的鎧甲和武器。自崇禎登基之後,又在東西兩側的雁翅樓內掛上了開國以來的曆代武將文臣,這裏倒是成了一個大明的淩煙閣了。
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有些起疑心的張維賢被帶上了城樓西側第七間廡房。看著這間房間內懸掛的河間王張玉、首代英國公張輔的畫像,張維賢推開了扶著他的兩名侍衛,恭恭敬敬的上前對著畫像行了禮。
禮成之後,張維賢才轉過身來,臉色凝重的看著王德化問道:“王太監帶我來此處,真的是陛下的意思嗎?陛下現在何在?”
王德化一邊上前攙扶著英國公坐了下來,一邊吩咐著身後的小太監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陛下的意思是,國公先看了這些卷宗就明白了。如果國公想調人證來核對,張指揮使就在外麵,國公吩咐一聲就是了。”
王德化麵帶微笑的向後退去,快退出門口時又對著門外的侍衛吩咐道:“此地陰冷,英國公身子不好,你們再去拿兩個炭盆來…”
聽著王德化的腳步在門外遠離,張維賢原本原本有些渾濁的雙眼,慢慢變得深邃了起來。雖然今天的陽光不錯,但是這間東向的屋子卻沒有陽光,為了讓張維賢能夠看清東西,王德化很貼心的準備了一支燭台用於照明。
一生經曆過多少驚濤駭浪的張維賢,此刻哪裏還不明白,英國公府似乎惹上了一些麻煩。看著麵前這兩疊卷宗,張維賢隻是發了一會呆,便伸手挪動了下桌上的燭台,調整了光亮之後,便翻看起了上麵的卷宗。
午門的城樓之內,朱由檢正觀賞著太祖朱元璋穿過的鎧甲和武器。一長一短兩隻黑色長槍交叉放置在兵器架上,看著鵝蛋粗細的槍杆,再估算著長槍的重量,朱由檢也不禁讚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