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來京城雖然還不到一日,但是朝堂上的文官們想要壓製武臣抬頭的風聲,已經傳入到了他的耳中。
此前朝臣們對於皇帝興建軍校、新軍持有容忍態度,一是因為新帝登基時,朝中黨爭的激烈,他們在某些方麵隻能服從於皇帝的意思,避免皇帝徹底倒向政敵。
二是後金國勢越來越強盛,在遼東幾乎無可抵禦,除了一道殘破的寧錦防線和山海關外,京城北麵已經再無可靠的屏障。
這種狀況之下,為了維護京城內自家的安危,興辦一隻強軍可以說也是京城上下官吏的共識。隻不過,大家爭的是這隻新軍掌握在誰手中而已。
崇禎摒棄了由內監勳貴單獨掌軍的傳統,設立軍校和總參謀部,讓孫承宗等文臣統領操練新軍,消除了一部分文官們的戒心,算是贏得了最大的共識,新軍也才能順利編練出來。
但是隨著皇帝親征薊州,初步煉成的新軍擊退了入侵關內的後金軍隊之後。朝中的文官們突然發覺,這隻新軍雖然名義上是孫承宗、袁崇煥等文官訓練編製出來的,但是這隻新軍的內部封閉性更好,文官們根本影響不了新軍內部的軍官提升,從前的兵部現在倒是成了總參謀部的後勤部門了。
在這樣的狀況下,朝中差不多已經達成權力平衡的文官們,自然想著要騰出手來壓製一波武臣勢力上升的勢頭了。
奢安之亂的結束,對西南諸軍的安置,也就成了文官們對於皇帝的初步試探。
朱燮元既然看明白了朝中局勢,自然不願意同執政的內閣閣臣們去唱反調。但是皇帝親口點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得不站出來發表看法了。
作為平息了奢安之亂的首功之臣,他對於西南局勢的了解自然是超過了朝中的各位官員的。
要他閉上眼睛去附和內閣諸閣臣的意見,他是覺得不大妥當的。思前想後了許久,朱燮元終於對著皇帝行禮說道:“陛下,臣兩度受命,在川、貴兩地奔波對付叛逆,對於當地的風土人情倒也是略有所得…”
朱燮元沒有直接表態支持那一方的意見,而是把自己在四川、貴州任職期間的經曆,和對當地風土人情的了解講述了一遍。
說完了這些之後,他才轉回正題說道:“…以臣所見,自奢安之亂之後,貴州、四川的菁華之地大半被毀,我漢人百姓在這兩地的人口也大量銳減,數十年教化之功也毀於一旦。
而在這場戰亂之中,不僅我漢民損失慘重,當地土民的損失也同樣不小。雙方在戰爭中的互相仇殺之下,戰亂之前當地各族百姓的睦鄰友好關係,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當下在貴州,漢人村寨不許其他土民3人以上結隊從村子邊上經過,而苗、瑤等族百姓則同樣拒絕漢人進入自己的寨子休息,各族百姓之間的關係可謂是劍拔弩張。
如果朝廷以為奢、安兩家土司服軟,西南地方就能回到戰爭之前的社會,無疑是想的太過於簡單了。”
郭允厚忍不住向他發問道:“那麼按照朱大人的意思,朝廷還需要向西南撥款多少年,才能讓西南恢複到戰亂之前呢?”
朱燮元沉吟了一下,終於委婉的說道:“需要多久才能讓西南地區恢複到戰亂之前,臣實在是不知。
但是臣以為,想要消除西南地區繼續發生叛亂的隱患。一是向西南持續遷移漢民,在這次戰亂之中,隻有漢民才是真正願意支持朝廷官軍的。
其他各族雖然沒有參與叛亂,但也隻是閉門自守,很少願意協助朝廷官軍平叛。隻要漢民在當地的數量占據了一半以上,西南的局勢才會有真正的緩和可能。
二是將有功將士分別安置在各要道衝口,把從叛逆中繳獲的土地分給這些有功將士,則將士們自然會感念朝廷的恩德,替朝廷鎮守地方,隔絕地方上各族百姓的衝突。而且也能減少朝廷對於西南地區的軍費撥款…”
原本還對朱燮元的說法有所不滿的內閣閣臣們,聽了他最後的建議之後,終於臉色緩和了下來。把這些有功將士分拆安置,顯然也是符合他們心意的。
不過在朱燮元之後發言的秦良玉,卻皺著眉頭說道:“總督大人前麵說的臣都讚成,唯獨這把有功將士分鎮各地,臣以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