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紫禁城北麵一街之隔的皇家科學院內,在臨近西海子一處花園內,豎立著兩排東西向的平房,這裏便是皇家科學院外籍院士的宿舍所在。在這兩排平房前有一排開著白花的老槐,看起來甚是清幽。
鄧玉函和金尼閣兩人剛好分住在一東一西,這些平房雖然戶戶相連,但是每戶之前都有修剪過的灌木圍成的院子。朱由檢先去看的鄧玉函,和其他人種植的花草相比,他家門前的院子裏倒是多了一些新奇的植物,看起來倒是一些藥草。
院內正在煎藥的兩個年輕人,看到皇帝到來之後,頓時起身前來迎接他了。朱由檢對著他們擺手說道:“不必慌張,你們隨意來一個陪朕進去探望下鄧先生,另外一個自去看著火候,不要將藥煎糊了。”
兩名年輕人對望了一眼之後,年紀較大,麵目較為黝黑的年輕人便對著身邊的年輕人說道:“傅師弟入門不久,還是我來看著藥爐,你陪著陛下進去看完陛下吧。”
朱由檢轉頭讓隨從留在門外,隻讓呂琦跟著自己走進了房門,臨近房門之前,他不由又停了下來,對著屈身向著自己行禮的那位年輕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學生鄭元藏。”這位年輕人老實的回道。
“恩,你好好煎藥,這些日子且好好照顧鄧先生。”朱由檢對著他這麼吩咐了一句,便轉頭走進了房間。
皇帝進來的時候,鄧玉函正半靠在軟枕上看書,他此刻的身體既不能站立,也不能躺下,隻有這麼半靠半躺著,才能讓他好受一些。當朱由檢看到他的時候,便知道鄧玉函的時日已經不久了,畢竟一個原本體格健壯的白人男子,現在已經瘦的快要皮包骨頭了。
朱由檢阻止了鄧玉函想要起身行禮的舉動,握住了鄧玉函的雙手說道:“我這些日子一時瑣事纏身,倒是來遲了,想不到鄧先生的身體已經…”
看著朱由檢露出難過的表情,鄧玉函倒是為崇禎開解道:“皇帝陛下不必過於憂慮,對於我們這些主的信徒來說,死亡不過是回到了主的懷抱而已,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我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到了什麼地步,對於死亡我並不畏懼,但是對於我手上的的工作,我卻有些放不下來。我原本想要學習大明的禮儀,在臨死之前想要向陛下上一封遺書,交代一下手中的工作。
不過陛下也知道,我雖然學會了中國話,但是對於用中文寫作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因此隻能以拉丁文寫了一封遺書,陛下今日來了,正好將它交給陛下,希望能夠對陛下有所幫助。”
朱由檢接過了鄧玉函讓身邊弟子取來的錦盒,轉手便交給了身後的呂琦,接著他便對著鄧玉函繼續說道:“鄧先生寫的東西,我回宮後一定會好好研究,不會辜負先生的一片心意。不知鄧先生對於自己的身後之事,可有什麼要求嗎?或者說你在故鄉可有什麼親人需要照顧嗎?雖然大明和歐洲有萬裏之遙,但是朕還是可以派人…”
鄧玉函阻止了崇禎繼續說下去,他在一陣咳嗽之後,才對著崇禎說道:“我自投入教會之後,我就將我的一切奉獻給了天主,這些俗務自然也有耶穌會的兄弟替我料理,陛下就不必在這方麵費心了。不過我倒是還有兩件事一直放心不下,希望陛下能夠給予成全。”
朱由檢立刻回道:“鄧先生有什麼心願就說出來,隻要我做得到的,一定會為先生去做的。”
鄧玉函看著皇帝慢慢說道:“第一件事是,我受陛下資助,潛心研究人體解剖學,數年來終於寫成一冊《解剖學補注》。我很希望陛下來日能夠將之頒行天下,不要讓它沉沒下去。”
朱由檢一口答應道:“這是理所應當之事,對於醫學的研究,大明不會停止。今日中西方的一些人將新醫學視為洪水猛獸,但是朕可以擔保,後世之人一定會記住先生為新醫學開創作出的貢獻的。”
鄧玉函聽了皇帝的話語,頓時笑了笑,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說道:“如果陛下說的是真的,我倒是真想去看一看,那樣一個時代。”
停頓了片刻之後,鄧玉函便再次開口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我奉皇帝陛下命令,和吳有性先生一起創建的皇家醫科大學和宣武門新式醫院。
吳先生受命前往武漢建立醫學院,以研究治療南方的各種傳染惡疾,這雖然也是一件重要之事。但是陛下,目前來看,有資格帶領皇家醫科大學和新式醫院繼續前進的,隻有吳先生。
新式醫學將中西方的草藥學、經驗醫學和最新的化學醫藥學研究融合於一體,沒有一個開明而又知識淵博的學者帶領,新式醫學就有可能走上歪路,變成神秘學和迷信相結合的巫醫。這是我所不願意看到的,為了新式醫學的健康成長,我希望皇帝陛下能夠召回吳先生,讓他接管這兩所醫學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