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糧和棉花的征購權力,必然會損害到當地大戶和士紳的地主利益,因為這無疑是要求他們以低價出售自己的財產。而配給製的實施,同樣會打擊當地商人和士紳的商業利益,因為這等於是剝奪了他們從事糧食販賣的商業機會。
臣擔心,配給製和征購製頒布之後,會不會引起北方各地士紳地主的群起反對?”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先生的擔憂的確是存在的,不過朕已經反複考慮過了,我們現在要嗎是麵對北方各地農民的暴動;要嗎就是麵對各地士紳地主的反對。
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鎮壓暴動的農民,朝廷要出錢出力不說,還要負擔被這些暴動農民破壞的地方經濟;如果是鎮壓對朝廷不滿的士紳地主,我們起碼還能拿他們的土地分配給當地農民,以贏得當地百姓的支持。
所以,戶部需要考慮的是,不要讓這些士紳地主們一起聯手反對朝廷,這樣我們就能控製住北方的局勢。所以我打算將各縣的士紳會議納入到配給製在地方的管理體係當中去,讓各地的士紳會議獲得一部分利益,從而瓦解他們的聯合。
當然北直隸地區作為環神京最重要的屏障基地,這一地區的百姓應當獲得更多一些的優待。現在最為重要的是,這個新組建的部門需要一個合適的領導者,先生覺得什麼人比較合適?”
對於皇帝的大實話,郭允厚也隻能報之以苦笑。這個新組建的部門雖然握有極大的權力,但也必然會遭到北方士紳們的痛恨,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恐怕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不過推動配給製不越過秦嶺-淮河一線,倒是將短時間內的阻力降到了最低。南方士紳地主也許會抱怨北方的配給製,但是他們還有南方的市場,因此也不會走向極端。
而北方的士紳地主,陝西等地因為連年災害,不要說地方百姓,就是當地的士紳也有些難以為繼了。這些士紳相比起自家的家產,也許現在更為擔憂當地的社會治安會不會威脅到家族的生存。
山西、河南兩地士紳剛剛被朝廷打壓過一次,現在似乎還很老實。而北直隸地區的士紳,大部分都和內務府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因此唯一有膽子反抗朝廷政策的,大約也就是山東的士紳了。
但即便是以山東士紳的力量,也不是隨便那個官員能夠抗的下來的。也許這些士紳大約會屈服於皇帝的高壓,但是事後必然會報複領導這個部門的官員,就好像當年他們對付張居正一般。
郭允厚正思考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他頓時安定了心情,對著崇禎說道:“陛下,臣倒是想到了一個適當的人選。不如讓順天府府尹畢自嚴掌管這個新部門,此人做事幹練,又頗具經濟之才,讓他負責配給製的實施,應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崇禎想了想說道:“畢景會麼?他這兩年治理順天府,幹的倒是挺不錯的。也罷,你去和他談談,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郭允厚同崇禎交談了一個多小時,才從皇帝的值房內走出來。剛剛他進去的時候可謂心情放鬆,但是見過皇帝之後,他的腳步明顯沉重了不少。
而值房內送走了郭允厚的朱由檢,心情也沒有輕鬆多少。成功阻止了後金軍隊繞道入侵京畿地區的企圖,曾經讓他以為接下來可以輕鬆一陣了。
但是舒心的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因為推高黃金價格而導致銀本位的大明經濟出現通貨膨脹的風險就向他襲來了。
在現在的市麵上,一兩官鑄太倉銀可以兌換1.4個標準大明銀元,或是1.45元紙幣。而私鑄銀即便是成色好於太倉銀,也隻能兌換到1.35個大明銀元,或是1.4元紙幣。如果成色較差的銀兩,還要加上各種彙水。
但即便是如此,人們也開始習慣於先去銀行兌換成銀元和紙幣,再進行貿易或是繳納稅賦。因為現在官府征稅的標準,便是以銀元和紙幣為準,如果采用白銀和銅錢進行繳納稅賦,還要額外貼補火耗,一番換算下來實在是不劃算。
特別是當白銀價格下跌之後,用白銀計算物價幾乎是一天一個價格,倒是銀元和紙幣的定價始終沒有什麼變化。因此市麵上原本流通較少的白銀,突然就變得普及了起來。
從各地銀行網點傳回的物價情報到了崇禎手裏時,比當代人更為敏感的他,頓時意識到了通貨膨脹的風險。這使得崇禎不得不找郭允厚出來,商談出一個對策來。
郭允厚的表現始終沒有超出崇禎的估計,因此他便不得不拋出了配給製,想要以計劃的手段來抑製通貨膨脹的速度,好讓大明有機會調整經濟的結構。
現在色子是拋出去了,卻不知結果是不是如他設想的一般呢,朱由檢雙手握拳支著下巴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