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十日下午,駐紮在四十裏鋪的後金大營前,數百後金士兵正小心翼翼的從幾十輛馬車上往下抬受傷的傷員,在這些傷員被抬入營中的時候,不少聽到消息趕來的蒙古人,正圍繞著擔架和馬車搜索相熟的戰友。
找到了親友的蒙古人頓時抱著傷員痛哭了起來,而沒有找到親友的蒙古人也是一副鬱鬱的神情,一些人不住的向送這些傷員回來的士兵問著,除了這些送回來的傷員之外,明軍還會不會送其他人回來。
聽到消息趕到大營門口的黃台吉及一眾女真親貴們,看著眼前混亂一片的情形,臉色都相當的難看。
代善此時也顧不得同黃台吉之間的爭鬥,走到了他身旁有些焦慮的說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必須要將這些傷員集中起來照顧,要是讓他們分散到各營去,各營的將士那裏還會有繼續作戰的勇氣。”
黃台吉點了點頭,便叫來了值守大營的嶽托,吩咐他將這些傷員集中安頓起來。交代完畢之後,黃台吉和代善便帶著這些女真親貴們回到了中軍大帳商議應對的辦法。
眾人剛剛走進了大帳還沒有坐穩,便有人沉不住氣,有些氣急敗壞的嚷嚷道:“先下該怎麼辦?我們讓墨爾根戴青貝勒去議和,可不是為了把這些傷員接回來的,這還隻是第一批,據說後麵起碼還有四、五百傷員。要帶著他們上路,我們一路上要損失多少人馬…”
黃台吉皺了皺眉頭打斷了他說道:“夠了,他們都是為我後金國作戰負傷的戰士,明人都能既往不咎的救治了他們,難道我們倒要想著他們去死麼?如果這樣做,今後誰還肯為我後金國上陣殺敵?”
黃台吉的訓斥雖然讓一幹女真親貴沉默了下來,但是他們心中卻並不接受黃台吉的說法,很快便有人小聲的說道:“可這些傷員畢竟大多是蒙古人,難不成我們還要為了保護他們,去犧牲女真人的性命不成?
而且明人送回的這些傷員,大都傷勢嚴重,就算僥幸活下來也是一個廢人,今後很難再上戰場了。將這些傷員送回遼東,傷好之後我們又要如何安置他們?總不能都把他們養起來吃白飯吧。”
黃台吉終於想要發怒了,不過代善卻攔在了他前麵對著眾人訓斥道:“我女真一族的人口至今尚未超過百萬,若是沒有蒙古諸部的相助,如何可以對抗擁有兆萬人口的明國?就算是英明如父汗,也要極力拉攏科爾沁部以為盟友姻親。你們不過是過上了幾天舒服日子,就忘記了父兄創業的艱難了麼?
既然他們是為了我後金國作戰受的傷,就算今後是一個廢人,我們也要養起來來。否則以後誰還會聽命於我們的號令,出動人馬跟隨我們作戰?”
黃台吉和大貝勒代善的接連表態,終於讓那些年輕的女真親貴們不敢再出聲抱怨。黃台吉看了看代善,又看了看下麵就坐的那些女真親貴,心裏麵也是有些矛盾。
雖然以代善為代表的老一代女真親貴,在政治上趨向於保守,對外希望能夠同明國議和,對內則隻在乎於保住自己的權勢和富貴。但是這些從女真弱小時成長起來的親貴將領,很清楚自己力量的極限,總是能夠把握住女真、蒙古、明國三者關係之間平衡的要點。
而年輕一代的女真親貴,當他們成長起來的時候,正趕上女真一族勢力急劇膨脹的時期。因此他們都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姿態,認為光憑女真一族的力量就能同時征服明國、蒙古這兩個大敵。
努爾哈赤雖然屢屢擊敗了明軍和蒙古人,占據了大半個遼東建國稱王,但遼東本就不是一個開放成熟的地區,在努爾哈赤大肆屠戮漢人之後,這一地區的物資生產更是降低到了一個難以自給自足的地步。
女真人通過武力征服了大半個遼東,雖然使得他們在遼東各民族中的政治地位上升了,但是就生活上的享受來說,女真人一族並沒有提升多少。
即便是努爾哈赤自己,這位後金國的天命汗,他日常生活中的享受還不及當年的遼東總兵李成梁。至於那些貝勒貝子,自然就更不必提了。
這些年輕的女真親貴雖然在後金國內身份尊貴,但是他們的日常用度還不及關內的尋常明人家庭,而後金國內的重要官職又被那些老人所掌握,自然便心生不滿。更何況這所謂的老也隻是相對而言,如掌權的四大貝勒,年紀都在3、40左右,沒有一人超過50的,要等到他們交出權力,起碼也是在十幾二十幾年之後了,這如何能讓他們忍耐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黃台吉能夠得到眾多年輕貝勒支持的原因。因為不管是對內政治改革,增加官位安置年輕人,還是對外擴張的國策,都讓新生代女真親貴獲得了利益。
但是從今日的事情上也可以看出,這些年輕人看待問題過於以自我利益為中心了,即便是那些為後金國出生入死的蒙古人,他們也沒有絲毫放棄自己利益來幫助他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