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備政治對手用武力解決自己,有實力的女真親貴都會把力量收縮回來,防止對手鋌而走險。當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國內的權力鬥爭,那麼此刻因為察哈爾西遷空出的大片勢力空白區域,後金都派不出人員去接收。
而選擇不公開這封書信,默認傳聞繼續存在下去,如果明人把這件事宣傳出去,那麼黃台吉的立場就會變得極為被動。
最麻煩的是,一旦當莽古爾泰知曉了這件事,勢必就會引起他對自己的戒備心理,黃台吉今後想要對他下手,就會平添不少麻煩。
除了對上努爾哈赤時事事無從把握,自他登基接任大汗後,後金國的內政外交都基本在他的計劃下運行,從來沒有脫離他預定目標的生活,現在因為這位明國剛登基不久的年輕皇帝,隱隱然有失去控製的跡象了。
這種感覺讓剛剛開始習慣於掌控一切的黃台吉感到很不舒服,也在這一瞬間讓他失去了對自己情緒的控製力。當然,這也是因為現在大帳內站著的,都是他較為信任的心腹,而不是他那幾位有異心的兄長的緣故。
在這些親近的奴才麵前,黃台吉才會稍稍顯露一些較為真實的情緒,而不是繼續表演著那個寬厚仁慈的大汗的形象。
平複了情緒,重新冷靜下來之後,黃台吉便開始思考其那位明國皇帝做這些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思索許久也沒能理出一個頭緒,這才轉頭對著依舊五體投地趴在那裏的鮑承先說道:“你想要說的都說完了?如果說完了,便先下去吧。”
大氣不敢出的鮑承先這才仿佛活了回來,對著黃台吉繼續彙報了下去,他之後說的內容是關於杜度的,大致情況同恩格德爾說的差不多,隻不過他比恩格德爾多聽了兩句,是關於杜度對於明國皇帝感恩道謝,並懷念其父親的話語。
黃台吉有心事在身,隻關注於他同恩格德爾所說的內容是否一致。倒是沒聽出來,關於杜度回答的那些話語,鮑承先說的極為流利,倒不像是在回憶,而是在背誦書本一樣。
聽完了鮑承先的彙報之後,黃台吉揮手讓侍衛送他回帳,並要求他不要隨意走動。鮑承先走出了大帳之後,被一陣冷風吹過,才感覺自己的後背有些冰冷,顯然剛剛冒了不少虛汗。
不過他現在心裏倒是踏實了一些,把杜度推出去,作為投靠明國的典型後,像他這樣在女真親貴眼中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肯定是沒有多少人會關注他被俘虜後,究竟有沒有背叛後金國的事跡了。
雖然他對黃台吉彙報時,把杜度對明國皇帝說的話語稍稍做了一些修改,但是基本內容還是明人教他背熟的那幾段文字。
精通官場鬥爭學問的鮑承先,就算是用自己的屁股去想,也很清楚這些模棱兩可的話語,將會把杜度在後金那點可憐的前途全部埋葬掉了。
但是這對於他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作為努爾哈赤的長孫,杜度私下投降明國的傳聞一旦傳開,其他一同放歸的三人在石門戰事中都有什麼表現,現在都會被這個消息所掩蓋掉。
而最妙的是,因為明國皇帝同杜度談話的內容,大多牽涉到努爾哈赤同褚英之間的舊事。後金國內的老一輩女真人都清楚,這是一件冤案,但是大家都不願意提及此事,唯恐會被當年扳倒褚英的那些女真親貴們所清洗。
特別是四大貝勒中起碼有兩人,當年對扳倒褚英的清算行動中出力甚大。一個是大貝勒代善,另一個則是黃台吉自己,這也是兩人的汙點。提起這件舊事,必然會引起這兩人的報複。
杜度同明國皇帝討論這個,要是再當眾說出內容來,估計下場比他叛投明國的罪過相比,也查不了多遠。因此隻要杜度還沒有發瘋,就不會把這些談話內容老實的交代出來。
無法說明真相而有所隱瞞的杜度,和恩格德爾、鮑承先對他的證詞,讓黃台吉也開始對杜度懷恨在心因此背叛後金的說法,將信將疑了起來。
他思考了片刻,便讓侍衛把範文程叫過來,然後讓這位出身清白,算是他現在著力培養的心腹,拿著杜度的舊折子,同書信上的杜度簽名進行了筆跡比對。
忙活了半天,範文程終於抬頭對著黃台吉說道:“主子,奴才比對過了,這個筆跡必然是杜度貝勒寫的沒錯。”
黃台吉聽到範文程的回答後,也點了點頭對著一邊的巴克什赫舍裏·希福說道:“杜度貝勒身邊服侍的隨從都沒有被明人放回來,恐怕他一個人住著也不方便,你去正黃旗內挑選十人去充當他的護衛,直到返回沈陽為止。另外,派人去蒙古右營,讓武納格先回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