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且不說,光是他從戶部調閱的曆年賦稅收支賬目的記錄中,他就能看到那些南方官僚士紳滿滿的惡意。
南方的官僚士紳反對加派的聲音是喊的最高的,但是根據戶部的賬目記錄,大明最富裕的蘇鬆地區,繳納加派的完成比例不僅遠遠低於北方各省,便是連正常的田賦也拖欠了許多。
比如三吳和江右兩地拖欠金花銀近百萬兩,郭允厚向崇禎彙報後,派出官員前去催討,也不過才上繳了11萬兩而已。
當崇禎得知那些江南士紳敢這麼糊弄自己,當時便對著黃立極和郭允厚兩人發怒道,要把所有拖欠的江南官員一體革職,並免去江南士人身上的舉人、秀才等頭銜。
黃立極和郭允厚自然是不肯讓皇帝下這麼嚴厲的懲罰命令的,這道命令一下,江南肯定是要亂成一片的。在他們的苦苦勸說下,朱由檢才算是暫時忍下了這口氣,不過他對於江南士人的成見也是越來越深了。
朱由檢再次想起了此事,於是本來有所動搖的內心,頓時又堅定了起來。他再次開口說道:“根治海河不僅僅是朝廷的事,那些因此而得到利益的地主、百姓,也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朕會要求治理海河的工程指揮部對收益的田地進行統計,然後按照田地麵積征收海河治理的一部分費用,約占總投資的三分之一,也就是每年250萬元。按照現在受益的5000萬畝田地計算,也就是每畝5分錢。朕覺得應當是負擔的起的。”
看著崇禎始終不肯放棄,郭允厚苦笑了一聲說道,“那麼陛下,剩下的每年500萬元,你打算從那裏周轉出來呢?”
朱由檢沉思了下說道:“根據海河治理指揮部勘測小組的彙報,在京城到山海關之間尚有數千萬畝荒地,如果海河能夠治理完成,這些荒地便可以變成良田。
就拿他們提出的這個薊運河上遊州河中遊修建水庫來說,總投入不會超過60萬元,但是薊運河下遊兩岸起碼能開墾出150萬畝以上的良田。
自從京城的棉紡織工廠開辦以來,這棉花的價格就在不斷上漲,年初時每擔原棉價2.2元,10月底時已經漲到了每擔原棉6.5元,幾乎漲了3倍。
而京畿附近一畝棉田,一年收花,差的也有一擔,好的約為兩擔。如果把這150萬畝荒地開墾出來的田地用於種植棉花,一年最少也是900萬元的收益。
從荒地到能種棉花的熟地,不過3年功夫,也就是每年300萬元的收益。今年京城開辦的棉紡織工廠已經有紡錠50萬個,每日可以消耗棉花125擔。
據朕所知,明年還會再增加100萬個紡錠。如此一來,河北、山東明、後年的棉花種植規模,都不能滿足京城增加的紡織工坊增加的需求。擴大棉花種植區域,已經是勢在必行。
所以朕打算,按照誰投資誰受益的方式,來授予開墾荒地的資格。每100畝荒地為一份,繳納200元押金就能獲得開墾一份荒地的資格。
每份荒地開墾3年內,朝廷不再收取任何費用。但是接下去七年內,必須向朝廷以每擔4元的價格,每年出售100擔棉花。隻要按照約定完成向朝廷出售棉花的任務,10年後便退還押金。凡是有一年沒有完成任務的,即扣除20元押金。
當然,為了打消百姓的顧慮,宮內會牽頭成立一個墾荒植棉公司,先行申請50萬畝荒地的開墾權。這100萬元的押金,便可以先用來啟動州河的水庫工程。”
崇禎提出的方案,雖然沒能立刻解決海河治理方案的資金缺口問題,但是卻已經給出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思路。
不過郭允厚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他充滿焦慮的對崇禎說道:“陛下,這樣的話便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便是,朝廷每年以固定價格收購棉花,如果今後市場上棉花跌到4元以下怎麼辦?第二個便是,朝廷拿著押金去治水了,十年後要拿什麼去還給別人?”
朱由檢胸有成竹的說道:“戶部如果擔心棉花價格會跌的話,宮內會同戶部簽訂一個固定價收購合同,以4.5元每擔的價格收購戶部手中的棉花。
至於如何退還押金,朕記得年中時,戶部已經發文,把棉、麻、生絲的稅收提高到十分之一。戶部收購棉花的同時,當然可以要求種棉戶按實際數量繳納稅賦了。雖然隻征收七年的稅收,但也應該足夠償還這些押金了。”
崇禎的回答終於讓郭允厚安靜了下來,但是黃立極卻意外的說道:“陛下,這每份荒地設定為100畝,豈不是等於絕了窮困之民開墾荒地的權力?這樣會不會造成新開墾的荒地,最終都落在勢家豪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