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袁崇煥想要做一個真正的東林黨人,維護文官集團的傳統,那麼他便應該立刻起身反對,杜絕崇禎的這種傾向。
不過袁崇煥顯然沒有這麼衝動,他隻是思考了一會,他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危險的想法,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
袁崇煥想的很簡單,現在在朝堂上東林黨人完全落入了下風,而被東林黨人視為閹黨餘孽的黃立極,卻成了真正的閣相。
如果他想要贏得一個入閣的機會的話,那麼他需要的不僅僅是名望,還必須要有皇帝的信任。
起身反對武人參與軍略策劃的方式,也許能獲得一些言官的讚許,但是顯然會招來皇帝的厭惡。而軍政分離的內閣改製原則,也讓除了兵部以外的文官,無法再向以前一樣公然批評軍事上的舉措。
所以袁崇煥終於還是放棄了,出頭同皇帝硬頂下去的想法。看著孫承宗等人不再堅決反對,讓兩名低階武官參與會議之後,朱由檢便稍稍輕鬆的說道。
“之前朕要求各位擬定一份,對於大明周邊形勢的敵情報告,那麼現在各位就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孫承宗回頭示意了一下,茅元儀頓時起身向崇禎闡述了,他作為主要起草者的,對大明周邊形勢的判斷。
茅元儀說完之後,滿心期待的等著崇禎的評價。朱由檢並沒有馬上進行評論,而是詢問了俞谘皋、尤世威、吳懷三人對於這份敵情報告的看法。
對於這種戰略上的報告,除了俞谘皋還略微了解一些,尤世威、吳懷兩人則完全隻有點頭的份了。
看著對麵幾位武官漲紅臉卻說不出什麼的樣子,茅元儀心中也不由得意了起來。
出生於歸安名門茅氏,又是文武雙全的才子。因為遼東事變,發奮讀書編輯了《武備誌》而名聞天下。時人稱:“年少西吳出,名成北闕聞。下帷稱學者,上馬即將軍。”
名成之後,他便以知兵之名被任為讚畫,隨大學士孫承宗督師遼東。明軍在遼東收複九城四十五堡,茅元儀也因功薦為翰林院待詔。
不過身為才子,自然也就少不了明代才子固有的名士個性,當孫承宗去職之後,人際關係處理的一塌糊塗的茅元儀也隨之被削籍了。
在家中呆了近2年,但是顯然茅元儀還是沒有學會,韜光養晦的處世之道。
當然讓他能夠保持這種傲氣的,無疑就是他的才能了,在一幹同僚之中,他敬重孫承宗,但是能讓他在才學上低頭的卻是鹿善繼。
正當茅元儀陶醉於自己的報告時,朱由檢終於開口評論了,“文章嗎?寫的很不錯,朕這個外行都覺得有些心血澎拜了。
我大明的第一大敵自然是遼東建奴,這是無可置疑的。就這一點來說,這份報告的確抓住了重點。不過在其他方麵上,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茅元儀有些詫異的看著崇禎,孫承宗不由小心詢問道:“陛下感到不滿意的是那個方麵?”
朱由檢掃視了一眼左右就坐的幾人,然後說道:“作為一份敵情分析報告,也指出了大明的頭號敵人。但是在報告裏,居然沒有建奴的人口數量、經濟規模的詳細數據。
當然沒有足夠的情報提供給各位,所以你們無法在彙報上進行準確的描述,這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諸位難道不是應該建議,朝廷要加強對後金情報的搜集的嗎?
此外,你們對後金的人口、經濟、兵力的情況一無所知,居然能夠編製出一份,如何平遼的計劃,這讓朕深感佩服。對於這份敵情報告,朕的評價就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崇禎刻薄的評價,讓三位武官心頭不由稍稍竊喜了起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文官們吃癟的樣子。
孫承宗、鹿善繼倒是很沉得住氣,對於皇帝評價一言不發。孫元化則是頻頻點頭,作為一名偏向於工科的文人,他還是比較欣賞崇禎所說的用數據說話的理念的。
袁崇煥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而茅元儀則有些沉不住氣的說道:“臣想要向陛下請教?”
朱由檢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說吧,開會的目的不就是讓人說話的嗎。”
“陛下說臣的報告不嚴謹,這一點臣是承認的。但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之語,是不是太過嚴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