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災荒之年地方官員應該如何組織民眾自救,中央朝廷應該如何對地方受災民眾賑災,對於受災百姓應該繳納的稅賦應該如何調整,這些問題即沒人提出來,也沒有得到解決。
因此張鬥耀事件除了死了一個大明的知縣,激起了澄城百姓對官府的怨恨之外,還給陝西民眾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出了問題不試著找官府協商,而是直接殺官鬧民變。
如此一來,地方親民官處理民事就失去了彈性。緩則無人理會,急則聚眾鬧事。試問我大明之國策,今後如何能在地方落實下去?
黃立極滿意的看著麵前三位沉默不語的同僚,現在他們的反應,就和他之前在崇禎麵前表現一模一樣。崇禎從張鬥耀這件事裏居然能看出大明官場這麼多問題,就算是黃立極這位久浸官場的老官僚也很吃驚。
就算是黃立極自己,也是沉浸了官場幾十年,才了解了大明官場上的種種弊端,而崇禎不過看了一個案子就了解的個中三味了。
粗聞此事時,黃立極大為震驚,以為崇禎是要借這件事興起大案,這不禁讓他大為驚恐。因為這事件牽涉到的,大部分都是閹黨和他的門生故舊,而東林黨人因為此前被魏忠賢趕出了朝堂,反而沒沾上此事。
看著黃立極在自己麵前苦苦哀求,崇禎才不緊不慢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事件已經快過去一年了,再去翻舊案,對誰都沒好處。
但是借這件事,崇禎對黃立極提出了整頓地方官吏的風氣,特別是要把各地方的吏員納入管製。禁止目前這種中央對實際掌握地方的小吏一無所知的局麵,且要打破鐵打的衙門,流水的縣官的局麵。
黃立極正沉思在,崇禎對他說的整頓地方官職的方案之中時,施鳯來終於忍不住提醒了下首輔,大家都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施鳯來更關注的是崇禎想要做什麼,而不是崇禎對張鬥耀事件的評價。
黃立極長吸了一口氣後,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恢複張鬥耀的宦籍,為其家人平反,內閣對民變負起失察之責,以邸報通告天下。然後借此事,推動地方行政改革。”
施鳯來聽到由內閣出來負責,頓時大驚失色,連後麵一句話都沒聽清,就立刻反對道:“不可,萬萬不可。內閣向天下自承其過,今後我內閣的聲名將置於何地?那些東林言官無事尚且要找些事出來,如今有這麼大個痛腳在手,我等豈不做實了東林黨人給我等安上的禍國殃民的奸臣罪名?我範兄,切不可鑄此大錯啊。”
張瑞圖的臉色倒是異常平靜,他伸手製止了施鳯來的勸說,對著黃立極認真的說道:“陛下既然要我等出麵自承其罪,想必一定還會有解圍之道。不過陛下所言,要借此事改革地方弊政,究竟是何意思?”
黃立極看著這位內閣中算是最有能力的成員,不由暗暗稱許了一聲。三名內閣大學士,李國普自怨自艾,沉浸在之前他對張鬥耀存在偏見評價的反省之中。施鳯來則一心想要撇清自己的責任。唯有張瑞圖很快跳出了後悔的情緒,警惕著崇禎是否提出了不切實際的改革,這才是一名內閣大臣的風範。
聖人曾經說過: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而近人天天把聖人之言掛在嘴邊,但真的照著去做的,卻沒有幾人。
黃立極對張瑞圖點了點頭後說道:“陛下認為,科舉之途雖然為國家積累了人才,但是也有不少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書呆子。考上進士就成為主政一方的親民官,少有不被下吏所欺瞞的。這對國家和百姓都不是什麼好事,對這些國家未來的棟梁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知縣身為一縣之長,其職責是發展民生,和教化百姓。而不應該以催科、刑獄為功。因此陛下有意在知縣以下設置三個新職位,一曰副縣:協助知縣處理政事;二曰縣法官:專職司法;三曰國稅局:主管一切稅收事務。
新科進士今後不得直授一縣之正職,須任副縣兩年之後,方可提升。而所有吏員都必須編輯在冊,納入國家財政支出。今後吏員也必須考試合格之後方能充任,不得私下招募。並廢除吏胥不得科考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