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想法,看來這位少年天子,並不是一時興起才跑出京城,守在這裏等待他的。
他謹慎的說道:“陛下有什麼要求但請直言,老臣若是能辦得到,自然會為陛下竭盡所能。”
看著徐光啟謹慎小心的樣子,朱由檢自然看得出這位明代的大科學家的語言中未盡的意思是,如果是強人所難的無稽要求,還是趁早別提了。
朱由檢對著徐光啟的抗拒姿態視若無睹,直言無諱的說道:“以先生來看,我大明應該怎麼改革,才能挽此危局。”
朱由檢的直白讓徐光啟嚇了一跳,他不由詫異的說道:“陛下這危局一說是否過於誇大了?我大明今日雖然外有東虜之患,內有奢安之亂,但是彼輩不過是野人之屬,隻需朝廷選賢任能,這些手足之蘚,自可一舉而平。此外這改革一說又是何意?”
朱由檢雙目注視徐光啟,口中毫不退讓的說道:“大明一年歲入除去各地的實物租稅,收入太倉的錢不過200多萬兩,而去年國家支出就達到了500餘萬兩。
去歲用於遼東的開支總計680萬兩,用於西南奢安之亂的軍費支出達到了500萬兩。光是這兩項軍費就超過1380萬兩。遼餉去歲已經征發到了771萬兩白銀,但是國庫尚還虧空164萬餘兩。
我大明一年全部稅收本色、折色加起來不過2700萬兩,但是軍費開支已經超過了一半,再去除官員的俸祿、宗室的開支、還有皇室的開支,已經是十去其九。而黃河、淮河、大運河、長江的水道稍稍修補,國家財政已經入不敷出。
這還是年成好的時候,大家還能閉著眼睛混下去。一旦遇到天災,偌大的大明居然連賑災的錢都挪不出來,受災的災民活不下去了,自然是要揭竿而起,此時天災就變成了人禍。
地方受災成兵禍,而朝廷既不能賑濟災民,又不能平息民變,隻能束手無策,這豈非就是大明之危局。改革即變法、革新也,除舊布新,為大明百姓找一條活路。”
朱由檢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徐光啟的心卻糾成了一團。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強自鎮定的說道:“陛下赤子之心,老臣自然是讚同的。然則陛下之改革,究竟應該如何去改?是否如張江陵之舊例?”
雖然徐光啟是這時代最為出色的科學家,也是最能接受新事物的士大夫,但是他依然還是一位士大夫。朱由檢看著徐光啟有些僵硬的臉色,心裏也在盤算著,“他究竟要不要對徐光啟全盤托出自己的想法,他想要變革的是大明已經腐朽不堪的封建體製,這種變革必然是會受到守舊勢力最猛烈的抗拒和還擊。
作為舊製度中既得利益者的一員,徐光啟到底會不會跟著他堅定的走下去,成為一個背叛了士大夫階層的掘墓人。然而想要完成他心目中的變革,就必然要尋找自己的同伴,而要尋找同伴就必須要明確自己的變革主張。
任何對舊製度的改革,都不會是彬彬有禮的請客吃飯,而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在這場對舊製度的戰鬥中,需要無數的理想主義者,團結在同一種理想、信仰或是理念之下,前赴後繼的加入戰鬥,才能改變束縛住人民的舊思想、舊規則或是舊秩序。在英國,他們叫新貴族,在法國他們叫雅各賓派,在美洲他們叫清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