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提認出了,這小鬼便是方才在陰司街上打鬧的惱小兒鬼之一,這種鬼頑劣調皮,天生好動愛戲弄小孩,卻無害人之心,應是屬於善鬼一類。看來,這小鬼是取了出生不久便夭折的嬰鬼的頭顱來玩耍,被嬰鬼上門尋仇來了。
不遠處,一具無頭的屍體緩緩爬來,皮膚森白透明,嫩白柔滑,是初生嬰兒特有的膚質。手上縛了一段紅繩,掛著一個銀鈴,隨著手的擺動丁零亂響,如同地府敲響的喪鍾,讓人雙腿不能動彈。
“叮零”、“叮零”
小鬼哇了一聲,捂住眼睛大聲叫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屍體置若罔聞,手腳卻加快了速度,一陣亂爬到了他們麵前。一顆髒兮兮的頭顱忽然從花叢裏滾了出來,骨碌碌停在了屍體旁。嬰兒詭異的嬉笑聲響起,那是一種捕獵美食後的愉悅。
“叮零零,叮零零。”
鈴聲越來越響,小鬼一咬牙,鬆開緊緊抱著宋提的手,大義淩然地擋在他身前,閉眼喊道:“是我把你的頭掰下來作球的,你,你要吃就吃掉我好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一聲慘叫,悠悠響徹了忘川河,河裏浸滿了無數死靈的鮮血,慢慢流淌看不見盡頭,濃墨般的陰雲壓往天塹,吞噬著蒼穹上僅有的餘光。
陰風撫過,卷起一片片殘紅,如猙獰的鬼爪,牢牢抓在慘白的屍體上。
小鬼驀地張開眼睛,腦袋四下張望。隻見一個嬰兒躺在地上,頭顱已接上,臉色蒼白卻安詳,手裏緊緊抓著一朵曼珠沙華。
小鬼咦了一聲,看向身後的男子,男子凝視著遠處,眸裏映入了一片深紅的花海,花海中立著一位白衣女子。小鬼連忙轉頭一看,歡呼地拍了一掌,風一般蹭蹭蹭地跑向女子,邊跑邊喊薑薑。眼看就要撲上去,女子纖手一抬,便把他連人帶衣領提了起來。小鬼似不甘心,奮力扭動著小身子,想要往她懷裏蹭,一輪手舞足蹈後頹然地耷下腦袋,乖乖被她揪提著。
“棗子。今晚,便和腓腓睡吧。”女子溫柔說道。
耷拉著腦袋的棗子猛然一震,哀嚎道:“薑薑,人家再不敢調皮了,再也不敢了啊!不要讓我和腓腓睡!不要啊!!!”
女子屬若無睹,把他往腓腓身上一丟,腓腓歡歡喜喜地扛著他一路蹦蹦跳跳而去。
宋提仍在原地站著,紛飛的花瓣落在肩頭,在一襲的黑袍上點染了幾分色彩。
女子慢慢走向嬰鬼,拿出筆在他的額頭上點了一抹朱砂,嬰鬼的屍體慢慢隨風消逝,地上隻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紅繩,係著一個小巧的銀鈴。女子把筆放入袖中,轉身便要離去,並無看宋提一眼。
“請留步。”宋提心神一顫,不自覺喊住了她。
女子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清湛的眼眸中帶了一絲疑問,“你,似乎不屬於這裏。”
宋提看著她,神色複雜,許久,他才地說了一句話,“我來這裏找一個人。”冷漠的語氣讓人感覺如同落入了一潭冰泉,全身頓時涼透幾分。
“這裏沒有人呀。”女子歪著腦袋,似乎對他口中的‘人’很感興趣。
“不管是什麼,我知道她在這兒。”
“哦?那她是誰?”
“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