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晚上八點半,劉世偉走了出來,摘掉麵上的口罩,舒了一口氣,用宣布喜訊的口吻道:“如無意外,十天左右,她就可以出艙了!”
張子菁忽地掩嘴哭了起來,一顆心緊繃了這麼久,終於可以落地了。
秦嵐擁著她,笑著安慰道:“傻瓜,應該要笑的!”
劉世偉也道:“穆易在天之靈,會保佑你,也會保佑真真的,不過呢,現在也算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們還有一場仗要打的,那就是不能受感染,控製排斥!”
“我知道,最艱難的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難倒我們呢?”張子菁哭著說,頓了一下,她抬起頭,輕輕拭去淚水,問道:“那捐骨髓給真真的好人還在醫院嗎?我想去跟她說句謝謝!”
她此刻是由衷地充滿感恩,浮浮沉沉了這麼久,一切總算是塵埃落定,她的心也歸位了,該有的禮貌和道德都回來了。
劉世偉微微歎息了一聲,“我們要對她的資料保密,她不願意泄露自己的身份,隻是,她這一次是冒著生命的危險給真真捐骨髓,這份情義,不是一般人可就!”
“生命的危險?不是說捐骨髓沒有危險嗎?怎就冒著生命的危險?”秦嵐在一旁聽了甚是不解。
劉世偉道:“對健康的人來說,確實不存在什麼危險,後遺症通過治療吃藥就能消除,但是這位好人,她有些特殊!”
“怎麼個特殊法?”秦嵐瞪大眼睛。
劉世偉笑笑,“那便不能說了,好了,你們也回去休息一下吧,真真還要十天左右才出艙,謹慎起見,你們最好不要進去看她!”
“那,我們在外麵看看,隻看一眼,行麼?”張子菁祈求地道。
“哎,好吧!”劉世偉吩咐了身後的護士帶她們兩人進去,隔著玻璃窗看看艙裏的真真。
劉世偉沒有直接回辦公室,而是下了三樓去看明朗。
明朗正在焦慮不安地等電話,見劉世偉來到,她也沒問真真的情況,她一點都不關心她是好還是不好,總之她要做的已經做了。
“好姑娘,感覺怎麼樣?”劉世偉進房間就問道。
明朗嗯了一聲,“感覺有點糟糕,無端熬了痛,又沒有什麼報酬,想想覺得很吃虧!”
劉世偉笑了,“嘴硬,你如果在乎報酬,早就跟子菁說了!”
“誰讓我臉皮薄呢?不好意思張嘴啊!”明朗道。
“你不問問真真的手術是否成功?”劉世偉坐在床前,凝視著她輕聲問道。
明朗詫異地看著他,“成功不成功,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她又不是我的親人!”
劉世偉一愣,“你真這樣想?”
“我已經盡了我的努力,如果再費心思為她擔心,那我豈不是很累?”然後,她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而且,如果她的手術沒有成功,你現在應該是苦瓜幹的麵容!”
劉世偉笑了,“你這丫頭,還挺機靈的!”
明朗嘿嘿笑了兩聲,“如果我隻有五六歲,那麼,你讚我機靈是讚美我,現在是有幾分諷刺我狡猾是吧?”
“你又怎知道你小時候,我沒有讚過你機靈?”劉世偉淺笑,頗有深意地看著她。
明朗一愣,定定地看著他,揣測著他的話中的深意。
“我與穆易,是老鄉,也是兄弟,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是好基友一輩子!”劉世偉道。
穆易?明朗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臉色微微蒼白,卻沒有做聲。
“多年前,我經常抱著他的小女兒,他的小女兒還尿過在我身上,我記憶深刻!”
“你比穆易老很多!”明朗定定地瞧著他。
“是麼?而事實上,我隻比他大五年!”他有些無奈地摸著自己的頭發,“許是在塵世的人煩心事總是特別多,費腦子,所以顯老!”
“是麼?如果穆易會老,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明朗微微歎息,穆易是不幸的,他沒有機會老去,他的女兒也是不幸的,她也沒有機會老去。
“他會老,也是一位老帥哥,他是我們那堆兄弟最帥的,我們都叫他穆潤發!”劉世偉笑笑。
明朗笑了,是啊,他們那年代,周潤發剛出道不久,廣東人,都是看香港電視長大的。
那堆兄弟,看來,穆易也是幸福的,至少,他得到的比自己多。其實心底,一直不能原諒他當日的軟弱,但是,人都死了,她也無從計較,心底恨太多的人,日子也過不下去。
“張子菁……”她遲疑了一下,抬眸看他。
“你如果不願意叫她知道,我不會說,但是,她這些年也很苦,你心裏不該恨她!”劉世偉輕聲道,慈祥的眸光看向明朗,眼底有深深的寵愛,那年,他曾經戲謔地說要把穆蓁認作幹女兒,如果一切都沒有變故,隻怕,這女孩就真的成了他的幹女兒,他和妻子連上契的金筷子金碗都買好了,隻是沒有機會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