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張守宇悲痛呼喚一聲,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胸腔壓著沉重的石頭,又酸又痛又脹,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明朗呼吸一口,鼻子堵得很厲害,絕望如同蕭瑟的北風在她心頭掠過,她張張嘴,鼻音重重地道:“不管如何,你,來得太晚了!”
張守宇怔怔地看著她,是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錯失的時光不會再回來,而他記憶中年少無知天真活潑的穆蓁,已經變成眼前這個隨時都會離開人世的滄桑女子。
“她知道嗎?”明朗問道。
張守宇悲苦地搖頭,“她不知道!”
“什麼都不要跟她說,如果她在乎我,我的病對她來說是再一次致命打擊,如果她不在乎我,那麼,沒有說的必要!”明朗有些澀然地道,她一點都不奇怪張守宇會知道,因為,她暴露的線索已經太多太多了。
她說的,也正是張守宇擔心的。張子菁以前不是現在這個刻薄性子,她很善良,很熱情,很有理想,可現在變得自私自利,刻薄寡恩,她失去太多,所以死死地抓住僅有的。如果讓她知道穆蓁沒死,她會很開心,可如果讓她知道她的女兒又要再一次麵臨死亡,在天堂墮入地獄的那種打擊,隻怕她是承受不了的。
知道穆易和穆蓁死後的那段日子裏,她試過數次自盡,最後渾渾噩噩幾年,直到收養了真真,她才算是過回正常人的日子。
“那麼,你要認回外公嗎?”張守宇渴望地看著她。
明朗靜靜地看著他,“有些東西,我現在已經背負不起了,我隻想靜靜地,走完這一程!”她看似說得很玄,但是他聽明白了。她背負不起親情,因為她不願意在得到之後又在失去,因為她已經做好了離開人世的心理準備,如果現在她的生命還有牽絆,她會不舍,會留戀,會渴望,會強求,那這最後的日子,將是她人生最痛苦的日子。
“我不勉強你,但是,”他抬頭,堅定地道:“除非我先於你走了,否則,我一定會陪你到最後一刻!”
明朗眸子泛起一抹痛苦之色,“你不必這樣,你沒有虧欠我的!”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一直握住她的手,溫暖而有力。
張子菁等人沒多久也來到了。
胡喜喜一進入病房就給了明朗一拳,“你丫的,你這是要嚇死所有的人啊?是想上頭條嗎?”
明朗沒想到這麼多人來找她,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每個人心中都是可有可無的。
她麵容複雜地道了一聲:“謝謝你們!”
胡喜喜坐在她身邊,“別矯情,我們之間不存在這種客套話!”她抬頭看了甄陽一眼,悄聲道:“隻是你唱這一出,嚇死了某位!”
明朗下意識地抬頭看甄陽,甄陽正凝眸看她,她旋即低頭,沉默不語。
屁股擠上來,從褲兜裏取出一隻金戒指,明朗抬頭愕然看著他。
屁股鼻音重重地道:“這是阿公給你的,那時候還沒找到你,他說大概看不到你出嫁了,也沒什麼錢給你準備嫁妝,一輩子就存了這點!”
明朗渾身一震,怔怔地看著這隻款式老套的金戒指,心頭,有淒厲的痛楚掠過,他給她的嫁妝?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接過戒指,緩緩地,套在中指上,有些偏大,她笑著,但是淚水卻不斷地掉下來,“如果,我胖一些,是剛剛適合的!”
屁股一把抱住她,哭著道:“姐,你別丟下我,我沒有親人了!”
明朗眼睛閉上,淚水狂流,這句話,掀開了她心底血淋淋的傷口,他這一走,幾乎帶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動力,她覺得活著都是一件浪費空氣的事情。可她始終是要跟他見麵的,何必急在一時,叫她身後的這些人為她傷神?
“明朗!”張子菁鼻子酸酸的,她走上來,輕輕地喊了一聲。
明朗微微抬頭,想不到,她也來了。
張子菁心底很矛盾,雖然討厭她,但是看她哭成這樣,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難受,畢竟,當日如果不是她說那些話,阿公也不會就這樣急急走了,她欠她一句對不起。
“我,想跟你說句對不起!”張子菁低低地道。
明朗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道:“和你無關!”是的,關她什麼事呢?害死阿公的不是張子菁,是她明朗!
張子菁隻是說實話而已,不,也算不得是實話,因為,她實際上比張子菁說的要壞千萬倍。
她又有什麼資格責怪張子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