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之女而已,又已過世,不提也罷。”王建如是說,那雙老成的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語氣帶著一絲縹緲的陰狠。我明白他這是在試探我,一點也不敢放鬆,一雙無辜的眼兒繼續在王建與賢妃間飄來飄去。
“過世了?”賢妃亦盯著我,卻問,“可有可能詐屍?”詐屍一詭異的詞從賢妃口中不鹹不淡地說出,卻讓我不丁打了個寒顫。
“那自是不會,為臣親自送她下的葬,要詐屍,也得她能推開那棺材蓋才可。”王建又盯了我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麼,終於轉回頭,走進賢妃身邊輕言,“況且那丫頭長得雖無娘娘國色天香,倒也有幾分貌美如花,且能書善詩,應不會是此番粗糙的宮女。”
他的聲音算小,我隔得亦遠,但對於在學輕功時順帶訓練了聽覺的我來說,這種程度還是能聽得很清晰的。但聽賢妃重複了一遍:“貌美如花、能書善詩?”
“是。”王建點點頭。賢妃才放下心來微笑:“那便應該不是了,我曾試驗過她,她應該是不識文斷字的。”
王建聽著也愣了愣,兩人齊齊又看了我一眼。我淡淡地回視,見他們眼中的疑慮漸漸打消,才在心裏鬆了口氣,不曾想那日偷懶的行為如今卻救了我一命。這地方果然無才便是德。
賢妃回到正題:“如何,這是不是純種的迷迭香,可有何危害?”
王建也退到殿中,恭謹地回答:“回娘娘,這裏麵是純正的迷迭香,無任何危害,可放心服用。”
我心裏暗想,看來王建是淑妃那裏的人,這點上居然連賢妃這隻狐狸都被騙了,以後這主子的路不好走啊。
“這倒奇了,”賢妃闔上眼,“那女人打得什麼主意……”
“為臣愚鈍……”王建謙虛地俯下身。
賢妃擺擺手:“算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為臣告退。”王建說著行禮,起身告退,臨走時又看了我一眼,見我麵無表情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皺了皺眉,顯然還有些困頓。撇頭往我的玉頸上看了一眼,才淡了疑慮,轉身離去。
我回房竊笑,這般他該對自己的鼻子生出懷疑了吧?再摸摸平滑的脖子,不知他方才尋找的是不是那日在醫穀留下的“傷疤”?
喝了幾口茶,我不禁回想起方才的過程,這一想,卻讓我的冷汗直直冒下——方想明白:
王建方才說那番商人之女之類不僅是試探,亦是一種警告!當時的他保險起見,不論肯定與否已經把我看作了雙詩眉,亦看出了賢妃對我的疑慮。他警告我,幫我扯謊是因為他是雙騰悅的人,而此刻與我均有瞞著賢妃的秘密,我們是唇亡齒寒的關係。而那番“已過世”也不是謊詞——我相信等我們度了賢妃眼前這關,他定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我若是雙詩眉,見到王建時就必然提起了萬分心眼,一定能聽出他的弦外警告,那時隻要有一時的驚慌失神,他便能肯定我的身分!
我後怕地腿軟,癱倒在床:若非我當時一時愚笨,沒聽出那話外音,才未露出異色;若非我那日偷懶做戲,裝作不識字,瞞過了賢妃,如今……
不斷地拍著胸脯喘著氣,我猛灌了三杯茶定神,暗暗提醒自己:還不算完!日後見到王建定要更加小心,盡量繞道而行;平日裏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一不小心,小命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