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舍不得影如夢,你隻是受不得苦吧?”知子莫若母,影如冰一針見血地道。
夜輕歌臉龐微紅,嘟嚷:“都有,母親不也是一樣嗎?要不然母親好好地生活在山裏,不與外界接觸,又豈會不安全?”
如同母親所說,他純粹地隻是吃不得苦罷了,可是,這能怪他麼?
他從小就是那樣被養大和教大的,一生都改不了的。
影如冰半晌不語,而後才道:“在這世上,你我都沒別的親人了,你若是不跟我走,也許後半生都會非常孤獨……”
他說得並不錯,她也受不了在深山隱居、與世隔絕的生活,讓她過那樣的生活,她寧可死了還好。
夜輕歌唇角一勾,滿是嘲諷:“這是早就注定了的,不是嗎?”
他和他的母親,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卻都失去了最愛的人和最重要的東西,他們也不可能再擁有愛人了,這一生,不管再活多長時間,他們都注定是孤獨的。
影如冰闔眼,良久才長長地歎氣:“如此,我便去西域了,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母親再回來看你。”
她不是懦弱和軟弱的人,她不會逃避,不會哀歎,更不會選擇自盡。
她會努力地活下來,若有機會,再卷土重來,若是再無機會,她也會接受命運。
聽到這話,夜輕歌總是淡漠的眼裏,終於閃過淡淡的悲傷:“母親,我死了一定會埋在影如夢的身邊,如果母親回到中原以後,找不到我,就去父親的墓邊找吧。”
這兩年來,母親在四處逃亡,他則四處飄泊,但他每到一處都會留下記號,母親這才能找到他。
就像這次,母親也是通過記號找到他的,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過,生日這種東西,於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影如夢死時,他的心也死了,他現在就是醉生夢死。
仔細想想,今天是他的三十歲生日,也是他與母親最後一次見麵的日子,母親已經年過五十,此去西域,還能活著回來嗎?
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很難了。
不過,會是母親先死,還是他先死?這個可不好說。
影如冰笑笑,輕撫他的臉龐,在他的額頭上親吻:“母親走後,你好好照顧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母親一定會回來的,如果不能親自去找你,也會埋在你父親的身邊,總有一天,咱們會全家團聚。”
她就算死在他鄉,也會讓人將骨灰送回來,埋在挽君的身邊。
夜輕歌眼睛紅了,仔細地看著許久未見的母親:“母親,你……你……我會等你回來的。”
母親已經不年輕了,現在也是素衣布鞋,但是,她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左右的樣子,仍然很有魅力。
到了這份上,仍然能保持這份優雅和魄力的母親,確實不是普通的人物。
相較之下,他除了擁有一副好皮相,真沒什麼突出之處,這樣的他,也隻能過著苟且偷生的日子了。
影如冰又吻了吻他的額頭:“你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你很了解,所以,不必擔心母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做什麼都行,隻要過得開心,沒有危險就好。”
夜輕歌笑了一笑:“你和父親給我留了這麼多錢,還有這麼多的護衛,我會過得很舒適的。”
雖然他最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注定一生都不會貧困潦倒的。
影如冰不再說什麼了,最後一次擁抱了他,說了句“生日快樂”,但戴上帷帽,離開。
夜輕歌走到窗邊,看著母親坐上馬車,帶上影驚鴻的屍體離開。
直到他們走遠了,不留蹤影了,他才轉過身來,大聲道:“老七——”
侍衛跑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他道:“聽說醉花樓來了不少新人,你去備車,我要去醉花樓看看。”
希望那些新人中有長得與夢兒相似的女子。
夢兒雖然死了,但他可以從與她長得相似的女人中尋找安慰,這世界很大,女人很多,總有與她相似的女子,讓他暫時忘卻孤獨。
不管怎麼樣,他還活著,就得繼續活下去,一邊想著死去的人,一邊享受著生活。
要不然,漫漫人生,孤身一人,他要如何撐下去?
如此,飄泊不停,直到他的生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