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躍起,攀著梁柱躍到梁上,將烏金盒子抱在懷裏,如一隻夜鳥,輕盈躍下。
兩樣寶貝,他都已經到手了,他對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任何留戀和在意了,可以安心地準備赴任事宜了。
抱著這兩件東西,他無聲無息地走到窗前,準備躍下離開。
然而,身後忽然傳來幽幽的歎息聲:“你偷了我的東西,就想這樣一走了之麼?”
那個女人的聲音。
沒想到被她察覺了。
她是何時醒過來的?什麼時候發現他在屋裏的?
他不想理她,想就這麼走了,但身後的聲音道:“我知道是你,你要對同甘共苦的故人視而不見麼?”
夜九沒辦法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他沒轉回身,冷冷地道:“我隻是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紅妝下床,走到他的麵前,眼睛在幽暗中還是如此明亮:“那個盒子或許是你的,但這幅畫,卻是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和心血畫出來的,你怎麼可以不打招呼就帶走?”
其實,這幅畫原本就是她為他畫的,自己“真正”的模樣。
她喜歡她現在這具身體,但是,她永遠不能忘記她“生前”的模樣,畢竟,那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她怕她會忘記真實的自己,她怕他一生都不知道她曾經為他長得那樣的好。
她靠著加快,將“生前”的模樣畫下來,就是想送給他,讓他知道長大後的紅妝是怎麼模樣。
夜九冷冷地道:“紅妝是我的妻,這是她的畫像,我要帶之,有何不對?倒是你,冒著紅妝之名,做著她的打扮,到底意欲何為?”
紅妝幽幽地反問他:“你不知道麼?你不知道我為何要如此做麼?”
夜九看著她的眼神,異常冰冷:“你不是紅妝,你永遠也成不了紅妝,我永遠也不會將你當成紅妝,你若是想取代她,變成她,還是死了這條心罷!”
紅妝道:“取代她?變化她?你就沒想過,也許我就是紅妝麼?”
夜九終於忍無可忍了。
他一把揪住紅妝的胸襟,像一頭憤怒的猛獸,眼裏迸出駭人的寒光,咬牙切齒地道:“你是個瘋子!紅妝已經死了!不管她如何完美,她都不會再複生了!而你,永遠不會是紅妝,連當她的複製品都不配!你若是非要活在你的幻想裏,隨你的便,但是,永遠不要在我的麵前出現!我這一生,都不想再見到你這個糟糕的仿製品!”
紅妝還是很鎮靜,還是目光明亮地看著他:“現在的我,與紅妝有什麼不同?你為何不用你的心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紅妝!”
夜九的身體,就是置在陽光下的千年冰塊,散發著令人發冷的寒氣。
他揪著她的胸口,狠狠地搖晃,吼道:“你隻不過模仿到了她的幾分,就敢以紅妝自居?如果你真是紅妝,那麼,你就讓時光倒流給我看看!如果你讓時光倒流到初見她的那時,我便信你!信你是紅妝!”
紅妝紅了眼睛,緩緩地道:“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是一個冒牌貨!”夜九狠狠地怒吼著,狠狠地將她甩在地上,冷冷地盯著她,“我這一生,最恨冒牌貨!一個兩個都是冒牌貨!連你,也成了冒牌貨!梁紅葉——”
他從懷裏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甩在她身上,帶著近乎刻骨的寒氣,冷冷地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些錢,就當我對你的感激。以後,你若是再以紅妝之名出現在我麵前,我一定毀了你這張臉,讓你再也不能冒充紅妝!”
說罷,他再也不看紅妝一眼,躍出窗外,消失在晨色中。
他心裏,怒火狂燃,恨不得將一切燒毀殆盡,卻隻能忍著。
他的紅妝,那麼美好,那麼獨一無二,竟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給冒充,給盜用身份,他真想殺了那個女人,如果她不曾救過他,如果她不是紅妝的舊識,他真的會殺了她!
浮雲閣裏,紅妝趴在地上,不動。
兩名丫環聽到動靜,衝上樓來:“紅妝姑娘,咱們聽到樓上有人說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紅妝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淡淡地道:“沒什麼事,我隻是說夢話罷了,你們去休息吧。”
丫環們退下去了。
她則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已經顯得大半輪廓的世界,幽幽地想:想讓他接受她就是紅妝,果然不可能啊,至少現在,是不可能了!
不過沒關係,跟她死亡那時、跟他被囚禁那時相比,現在這樣,兩人都好好活著,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裏,還有機會見麵,算是很好了。
她會一直陪伴他,一直守護著他,總有一天,他們會團聚的——真正的團聚,就如多年之前,他對她說:“迎你入紅帳,今生隻為你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