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邪戀(2 / 2)

而後,她滅掉簾子外和門外的所有燈火,站在門邊,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

不過多久,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一條人影走進來。

洛紅妝不必問,也不必看清,就知道是夜九來了,低聲道:“我準備好了,你用吧。”

夜九沒有說話,大步入內,掀開簾子,入池。

很快,簾子裏傳出低低的入水聲,輕到她幾不可聞。

如此安靜。

她看著外頭不遠處不時走過的巡邏侍內,心裏想著:他在做什麼呢?

他突然提出想今晚使用凝脂池的要求,令她想不明白:都這時候了,他難道還想在這裏洗個澡不成?

他絕對不是那種不能隨遇而安者,更不會心血來潮地冒這種險,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到底,他為了什麼而做這麼奇怪的事情?

簾子裏,傳來低低的、含糊的聲音,他似乎又在自言自語了,洛紅妝想了想,將門關好,輕手輕腳地往簾子走去。

站在層層垂下的紗簾邊,她輕輕掀在簾子一角,目光往裏瞟去,而後,震驚得無法動彈。

幾乎是她這一生所見過的最美麗、最令人動容、也最詭譎和恐怖的畫麵,呈現在她的麵前。

夜九隻著了一襲白色的底衣,站在水池裏,正在……她艱難咽了咽口水,幾乎不敢直視那畫麵,卻又無法把目光移開,他正在給……那些骨頭……洗澡……

清澈蕩漾的水麵上,飄浮著繽紛的花瓣,水氣氤氳,香氣繚繞,四周白紗飄逸,何等的美妙之地?

白膚黑發的漂亮男子,站在鮮花蕩漾的水池之中,又是何等的美妙?

然而,這男子的手中,握著的卻是……一個白森森的、還凹了一塊的頭骨,他一手捧著這頭骨,一手拿著毛巾,溫柔地清洗這頭骨。

何等詭譎妖異,又何等奇美駭人的場麵!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一邊清洗,一邊對那頭骨溫柔低語:“我會將你洗得幹幹淨淨,不讓那些汙濁肮髒的東西碰你……”

“我會很小心,絕對不會傷到你……”

“痛嗎?這裏受傷了,是不是很痛,別怕,我給你吹吹……”

說著,他還真的往裂開的地方輕輕吹氣,眼裏的溫柔,足以融化一季的寒冬。

可是……可是他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屍骨!

他對待這具屍骨,就像在對待自己活生生的情人,溫柔到了極致。

她隻在四年又四個月之前的那天,見過他表現出的同樣的溫柔。

沒有女人能抗拒得了這種溫柔,隻是、隻是,此刻被他溫柔對待的……並不是女人,連人都不是!

洛紅妝的眼裏,流下淚來。

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真的已經化身成魔。

一個癡情的魔。

沒有正常人能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這樣的他,卻令她更為著迷和心動。

她比四年又四個月之前更愛他,愛到想就此身心分離,回到那具屍骨裏。

與她一簾之隔,夜九沉浸在隻有他與“紅妝”的世界裏,一心隻想著讓她變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

反複洗了多次,終於將手中的頭骨洗得連一粒沙子都沒有以後,他勉強滿意了,吻了吻頭骨,柔聲道:“我給你找了一個新去處,雖然還不夠好,但你先委屈住著,待我找到最好的去處後,咱們再搬家。”

而後,他小心地將頭骨放進池邊的錦盒裏,再從包袱裏拿出一根肋骨,細細地擦洗。

每擦洗幹淨一根,他就會小心地放進鋪著厚厚絨布的錦盒裏,謹慎得就像對稀世的珍寶。

“水會不會很燙……”

“你覺得冷麼……”

“乖,洗好了就可以睡一個好覺……”

……

洛紅妝放下簾子,背過身去,走到門邊,扶著牆壁,眼裏的淚光,如刀尖般寒氣逼人。

曾經在荒山上見到他崩潰失控時而產生的那一抹“放棄仇恨,與他遠走”的念頭,已經因為剛才這一幕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都是影如霜的錯!

是影如霜讓他立地成魔!

是影如霜將她和他逼到了這份上!

如果沒有影如霜,所有的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

她絕對、絕對不會原諒影如霜!

用盡她的一切,耗盡她的一生,她也要將影如霜拉進地獄,讓她失去一切,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