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紅妝拿出一個瓶子:“我先給你抹一些麻藥。”
麻藥她就早自己調配好了,就等著隨時會用上。
夜九合眼:“不用,直接動刀就行。”
洛紅妝擰瓶蓋的手一頓:“會很疼,你確定你受得了?”
夜九道:“拆了我的骨頭我都受得住。”
洛紅妝還是不放心:“你身上需要剜掉的壞肉大大小小十幾處,有些傷得很深,你若是受不住疼痛而出聲過大,也許會招守衛,你要冒這樣的風險麼?”
夜九睜開眼睛,一臉嘲諷:“你說這麼多,到底是怕我受不住,還是你不敢下手?你若是不敢下手,我自己來。”
這麼漫長的囚禁生活,他活生生地受了多少酷刑?
身體上的疼痛於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更是他還活著的證明,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這種活著的自信。
洛紅妝:“……”
半晌,她將瓶子放回去,將刀子放在燭火上炙烤,聲音不鹹不炎地:“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如果他真能熬得住這種活生生挖肉的疼痛,她會對他更有信心。
饒是他說得如此肯定,她在下手的時候,還是在枕邊放了一張毛巾,打算他發出聲音時堵住他的嘴。
握緊銳利的小刀,她一手摁緊他的小腿,一手就將手中的小刀劃了下去。
夜九本想閉上眼睛,專心感受活著的“證明”,但他又好奇這麼一個小丫頭是否下得了手,忍不住睜眼看她。
落刀的時候,洛紅妝眼不眨,手不抖,心不亂,鎮靜得就像在屠夫在切豬肉,利索順暢。
啊,疼痛的感覺真不錯!夜九悶哼,臉上浮起既痛苦又享受的表情,天知道他現在有多喜歡這感覺。
在狹窄的地洞裏站了五天五夜,他的雙腿那時都麻木了,毫無知覺,他一度以為自己保不住這雙腿了,現在,他的雙腿如此疼痛,與那時的麻木相比,這種感覺好極了。
洛紅妝冷靜無情地割完一處傷口後,抬眼掃了他一眼,眼裏閃過欣賞之色:這男人,果然是條硬漢!
利落地給割去腐肉的傷口敷上藥後,她馬不停蹄,又對下一個傷口動刀,動作同樣流暢利落。
夜九先盯著她的動作,後盯著她的臉,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深處更有波瀾流動:這個女人絕不簡單!
看她下刀時這麼冷靜利落,應該不是新手了,在她敦厚樸實的麵容下,到底藏著一個如何危險而冷酷的靈魂?
她做過多少這樣的事情?
她——恐怕殺過人吧?
年紀小,力氣不大,不會功夫卻能動刀殺人,這種人,一定極聰明,極冷靜,難怪她敢救他,又能救得了他!
他不能小看了這個女人,他要提防著這個女人。
洛紅妝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麼,但她完全不介意讓他看到她危險冷酷的一麵。
她想要他認可她,想要他接受自己為盟友,就得拿出自己的本事。
在她的手起刀落之中,一塊塊大大小的腐肉被剜出來,丟在桌上的盤子裏,夜九的身上,很快就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血洞,但他如同先前所說的一樣,除了悶哼,沒有發出足以傳到外麵的聲音。
忙了一個多時辰,洛紅妝終於完成所有的手術,兩人都已經是大汗淋漓。
洛紅妝擦了擦汗,細細地給他包紮傷口:“在傷口結痂之前,你莫要隨意下床走動,熬過這幾天,你的外傷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夜九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兩分生氣的臉龐,此時又蒼白如紙:“明白……”
洛紅妝端起藥粥:“吃了這個,好好地睡吧。”
她就像一個母親,在喂生病的孩子吃飯,夜九看著這樣的她,似乎又看到了紅妝:紅妝若在他身邊,一定也會這樣細心地照顧他吧?
紅妝?他微微地笑了,合上眼睛,在心裏道:我很快就能行動了,那時,我便去找你,帶你遠走高飛,去一個隻有我們的地方,你等著我……
洛紅妝長長地吐氣,給他蓋上薄被,確認他睡著以後,才打了桶水,慢慢將汗濕的身體擦拭幹淨,而後躺下休息。
他過一陣子應該就能自由走動了,到時如何才能將他送出宮去?
就算他的外傷暫時無憂,他一定也還有內傷,而且,憑她的這點醫術,也根本不可能徹底治愈他的外傷,他需要更好的治療和休養,在那之前,他這副身體絕無跟皇後一較高下的可能。
怎麼辦呢?在他勉強可以自由行動之前,她要想出辦法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