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屍骨(2 / 2)

她丟下鋤頭,蹲下來,抱著頭,陷入難以言喻的痛苦之中,那夜的事,曆曆在目,無法遺忘,無法不去想,無法不痛苦,無法不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山風吹來,她才把手拿開,又點燃一隻火折子,把衣料上麵的泥土扒開。

衣服已經腐蝕得不成樣子,但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穿的衣裙沒錯,衣料之間,隱隱透著白骨,她不敢看……不敢碰那些……骨頭。

於是,她加快速度,將那些衣衫扯出來,尋找衣袖的位置。

那塊玉佩保藏在衣袖的夾層裏,她死的時候還是有些寒冷的春季,衣袖縫了好幾層,麵料也頗為厚實,那塊玉佩,應該還不至於被損壞或腐蝕。

衣料都爛得不成樣子了,輕輕一扯就碎掉,晶瑩的光澤,在衣料中如此耀眼。

是那塊玉佩。

她拾起那塊玉佩,玉佩完美無損,不沾半點汙濁。

血肉盡化,白骨髒汙破碎,隻有這塊玉佩,仍然那般瑩白剔透。

白璧無瑕,她突然想起這個詞,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永遠都不會是白璧無瑕了。

什麼東西從她的腳上爬過,滑溜溜,涼冰冰,給肌膚帶來的觸覺,很是毛骨悚然。

她低頭一看,一條小蛇從她腳上竄過,鑽進和著衣料的泥土裏,轉眼不見了,她猛然轉身,嘔吐起來——那塊泥土下方,是她的屍骨,她的屍體,到底被多少蟲蟻蛇鼠啃噬過?又成了多少蟲蟻蛇鼠的窩?

隻是想想,她就能把五髒六腑全吐出來。

吐了一陣以後,她沒得吐了,撐著無力的身體站起來,將玉佩收好,拿起鋤頭,刨土埋骨。

她覺得她應該好好地裝斂自己的屍骨,給自己的屍骨上香、燒紙錢,再對自己的屍骨說幾句話,但是,她沒有勇氣……

她現在隻想逃離這裏。

匆匆刨了幾捧土,將暴露在地表上的頭發、衣料和白骨都蓋得不見影兒後,她咬了咬牙,從地上拔了幾朵白色的小花,放在地上,默默地在心裏說了一句“來日報仇以後,我再以仇人之血祭你”便逃亡一般地離開。

在她的身後,山風吹起,樹林搖曳,似有無數冤魂在哭泣。

她恐懼,不敢回頭,隻願這一夜的噩夢,能被忘掉。

身後的孤魂野鬼似乎在追著她不放,不管她跑得有多快,總能聽到鬼哭狼嚎在耳邊縈繞。

這是一個她永遠都逃不掉,無法擺脫的噩夢,隻要“活”著,就永受折磨。

不知跑了多久,即使已經大汗淋漓,即使雙腿已經沉重如灌鉛,卻不敢停歇,生怕稍微放慢腳步,生怕稍微喘一口氣,就被拖進噩夢的深淵,成為那些永遠在黑暗中徘徊哭泣的孤魂野鬼中的一員。

突然,一束光芒照到她的臉上,嚴厲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何人在此出沒?立刻站住,否則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