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隻被壓在石頭底下的繡花鞋,就這麼殘忍地在他的視線裏躺著,似乎在印證著他那不祥的預感。
他站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彎腰撿起那隻繡花鞋。
很精美的繡花鞋,盈盈一握,線條流暢,弧度優美,針線嚴密,結實而柔軟,可以想象,穿著這隻繡花鞋的女子,一定有小巧漂亮的雙足,還有不凡的品味,如若這鞋子是她親手所製,她一定是慧質蘭心,天生巧手,然而……
然而這隻鞋子,已經髒汙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泥土,雜草屑兒,還有……已經暗淡變色的血跡,他也是在刀尖上打過滾的,知道鞋麵上沾染的血跡,估計已有一月左右。
小小一隻繡花鞋,忽然之間就變得沉重了,似有千斤,他幾乎捧不動。
這會是……洛紅妝的……鞋子嗎?
如若是,那個夢,很可能就是真的……
但是……但是怎麼會有這麼扯的事情……他……還是無法往最壞的地方想。
“王爺,屬下將院子裏全找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物品。”
侍衛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他迅速把鞋子塞進袖子裏,冷冷地道:“把屋子裏的人全給我拉出來,我有話有問他們。”
“是——”
兩名侍衛進屋,沒一會兒,就把屋裏的人全趕了出來。
夜英弦一看到這些人,心就涼了,如同指路老太臨說的一樣,住在這裏的,都是一些年邁無依的老太監、老宮女,個個都是老態龍鍾,雙眼渾濁,半死不活的模樣,有些人身上還長了瘡和瘤子,沒幾天活頭了。
“我問你們,一個月來,這裏可來過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他問。
那些老人都用茫然的目光看他,似乎聽不到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久久沒有人回答。
“本王問你們話,你們都聾了不成?”他惱了,厲聲問。
“咱們、咱們耳朵都不好……”終於有一個老邁的太監顫巍巍地說,“如果聲音不是很大,咱、咱們啥都聽不清楚……”
夜英弦隻得拔高聲音:“本王問你們,一個月來,可有年輕女子來過這裏?或者可有年輕女子死在這裏?”
這個老太監豎著耳朵,艱難地聽完他的話後,才搖頭:“沒、沒有,這裏隻有老、老人……除了內務府的太監,每隔十日送一些米鹽衣裳過來以外,沒有任何人來這裏……”
夜英弦眼睛一眯,拔出刀來,大步向前,一刀朝他劈去。
老太監沒有閃避,其他老人也沒有尖叫。
夜英弦的刀,就低在老太監的額頭上,老太監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事,終於看到一把刀低在頭上後,也沒有驚慌,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態度。
夜英弦盯著他半晌後,目光一一從其他人臉上劃過,這些人的表情,全都一樣——對人生已經無望,無求。
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有人在他們麵前被殺,他們也不會多看一眼。
如果是在晚上,有人在這裏殺人,他們也不會去看,去問,去聽,恐怕想聽、想看也做不到。
他插劍回鞘,轉頭就走。
問這些正在等死的老人,不會問出什麼。
就像先前所聽到的一樣,這個地方,就是不祥之地,這間院子,就是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