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餘暉被城外河邊臨時搭建的戲台旁的火堆完全掩蓋,越來越密集的人潮讓氣氛如同節日般歡快起來。
悠悠想繼續沉著臉,問題是,在周圍一派熱鬧喧騰裏保持著這樣的態度憋悶的是她自己,畢竟東張西望很沒品,讓冷漠抵抗的氣勢完全敗落,她忍!
程躍然悠閑地坐在戲台前排特意給貴賓預留的席位上,悠悠也算借了他的光才能蹭上這麼好的位置,哼,什麼好位置?不過就是幾把爛木椅子,比旁邊的小凳寬了一些些多了個靠背而已。
陸續就座的鄉紳富賈態度恭敬地走過來和他打招呼,他也很像那麼回事兒的點頭回禮,要她看就是拽得欠揍!人家是敬他麼?人家是敬竹海!敬師父師祖!瞧他那陰陽怪氣的孤傲樣子,肯定是忘了大半年前險些入了丐幫的光輝曆史!
她故意死冷著一張臉萬人不理,這就叫山裏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如果師祖師父來了,輪得到他程躍然大模斯樣地坐在正中的位置上麼?還不得乖乖站在師祖師父身後?
估計他就貪圖安逸才故意不通知師父他們的!以他的身手這麼長時間輕鬆來回!他自己不去,竟然還不許她去,虧這人還假裝向往成為師父那樣的翩翩君子呢,君子誰都能當的麼?那也是靠天分的!他程躍然該占的天分都占了,唯獨這一項空缺,天生就是個小人!
“罵夠了麼?”一直沒看她的程躍然突然扭頭問了她一句。
“差不多了。”她坦白回答,話一出口,自己又犯疑地咬了咬嘴唇,別是剛才把心裏話嘟囔出來了吧?程躍然要是聽了她的內心獨白估計得記恨她十年八載……她的好日子就到頭兒了。
台上響起一片震耳的銅鑼聲,幾個衣著俗豔的村人走上台來,說些淺顯粗陋的俚語吉祥話,贏得台下鄉親陣陣歡呼喝彩。這本就是秋收前農民帶點兒祈福意味的聚會,句句不離希望今年豐收的祝福,節目也是鄉野氣十足。坐在前排的都是城裏鄉間有名有望的人士,或為此次聚會出了錢款,邊笑著觀看邊流露出對這些戲曲小段兒不以為然的神情。
悠悠倒是看得眉飛色舞,興趣十足。那些農人村婦的唱段簡單易懂,又悠揚上口,內容也不是普通戲曲的常見章 段,或是巫神降妖,或是祈雨求風……後來有一對兒狀似小夫妻的年輕人上來咿咿呀呀地唱些添丁增口什麼的,她雖然聽得雲山霧罩,但從台下眾人哄笑喝彩格外興奮的反映也覺出一二,她早忘記仇恨程躍然,此時鬼鬼祟祟地湊過去想問問他一些她聽不懂的方言,還沒等開口,卻發現平時一臉債主相的他似乎帶了點兒羞赧,她大驚失色,恨不得扯住他的臉細看。他發覺了,臉色一繃,努力維持常態。問題是她太熟悉他那副死相了,他的眼睛裏有和平時不一樣的東西,真是恨死橘紅光的火堆了,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臉紅。
看他就要發狠的樣子,她覺得再追問下去肯定沒她好果子吃,這時觀眾突然爆發震天徹地的笑聲,笑聲未歇掌聲又起,悠悠被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台上又出了什麼精彩片段,結果就瞧見那對兒男女扭扭捏捏地邊謝幕邊退下。
台上節目一完,舞龍的隊伍就從戲台後麵竄出來,場麵頓時失控,數百村眾都隨著熱鬧不堪的鼓樂手舞足蹈起來,由各村少女組成的花燈隊伍格外引人注目,一走出來就引得眾人團團圍攏觀看。
程躍然不得不撐開手臂,把悠悠護在自己胸前的一片窄小空間。過於振奮的人群,無人督管的場麵讓她也有些怕,她倒算還有功夫在身,被魯莽的鄉野大漢無心擦肩一撞就要往地上坐倒,這倒下去還有活命嗎?她不得不死勁地摟住程躍然的腰身,這小子雖然瘦,在人群中間倒是站得穩穩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