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些飯再走!”竺連城雖是外人眼中的武學大宗,畢竟上了年紀,悠悠和他分外親昵,他也如尋常老人一樣嘮叨囑咐。
“肚子不餓。”悠悠的心早飛走了,小小的身影一閃,消失在門口。
越天衡看著嘿嘿笑,“裴大俠,你徒弟的輕功又進步了,走得多快啊。”
裴大俠搖頭淡笑。
難得悠悠早早起床,還仔細地打扮漂亮,夏日的清早,明媚的陽光撒在竿竿翠竹上,碧綠通透的宛若隻隻玉簫,挺拔秀雅。
竺連城結束晨功,坐在秋意居的院子裏賞竹喝茶,幾十年來他以竹為友,青碧連綿的雅韻竟讓他越來越沉迷留戀,怪不得人說年老戀家,他越發割舍不下院中這幾竿綠竹,竟連外出雲遊都少了。
悠悠扒在院門口心急如焚地張望,總希望一轉眼就看見下人領著霍萬兩位少爺從翠竹夾路的蜿蜒山道上走過來。
竺連城暗暗笑了笑,突然心軟,甚至想如果霍萬兩位少爺資質尚佳人品敦厚,且不說收為門下,隻留下給悠悠作伴也是好的。竹海和悠悠年紀相仿的少年實在很少,雲瞬又總是跟在鈞武身邊,悠悠孤單寂寞也是自然的。
“師祖!他們來了!”悠悠驚喜地喊出來,本能想迎上去,卻又想到什麼,故作精明地跑回他身邊,使出萬能甜笑,勾住他的脖子,軟語相求:“師祖,高抬貴手一下嘛。”
“鬆手——”竺連城苦笑著拉開她的胳膊,外人將至,武學大宗的風範還是要維持的。
悠悠也明白,不再過多糾纏,乖乖地站在師祖身後。
霍萬兩位少爺跟在各自父親的身後,表情端肅,都隻偷偷看了悠悠一眼算做招呼。悠悠也知道這次機會對他們至關重要,也安分地待在師祖身旁,垂手侍立,不言不語,圓圓的桃子臉一繃起來,反而惹人愛憐發笑。
跟霍萬兩家一同前來的還有張世春和他近族子弟。相比熟悉的兩家人,悠悠對陌生人有更大的興趣。
張世春四十多歲年紀,已然露了老態,鬢角斑斑幾許花白,畢竟逐漸成名江湖,氣度舉止頗有風範。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幾乎和他一樣高的清瘦少年,悠悠端詳他的時候,他竟也在看她,黑如子夜的眼眸裏閃過某些微微波動,瞬間又歸於冷淡。悠悠與他目光相遇,有些難為情,閃縮著轉開黑白分明的水靈大眼,餘光卻依依不舍地撒在他身上。
他並不算特別俊美,總是麵無表情的冷著一張還帶著青澀的臉孔。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悠悠看得多了,師父師祖其實都是這類的人,但他不同。師父沒表情的時候,眉目之間還仿佛殘留一絲笑意,醇和雅致,宛如梅上落雪,淡香幽然。張家少年卻不同,他穿了身質料並不上佳的黑綢長衫,按說初夏天氣這樣的顏色並不適宜,但穿在他身上卻異樣諧調。樸素的腰帶上毫無裝飾,卻益發勾勒出他修長悅目的身材。
裴鈞武和李雲瞬從院子後門翩然走來,所有人都癡迷地望著,幾乎沒人能在看見他們的時候不癡癡出神,悠悠趁機正眼細看黑衣少年。
細細端詳,他的五官十分精致,搭配起來自有韻味,那雙眼睛不如師父的漂亮,卻狹長有致,濃密的睫毛半遮著疏冷的黑眸,就好像暗夜裏的星辰,明知遙不可及,讓人仍想伸手觸摸。漂亮的男人,她早已看慣,但他卻好像是她沒見過的那一型美少年。他就像她幼年時在塞外看見的,停駐在高峻崖壁上的孤鷹,傲慢而凶猛,隻能遠遠地望著,走得太近就怕它會一個俯衝下來,致人死命。
也許是看得久了,她怎麼都覺得他的神情,尤其是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的時候,她都覺得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