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娘娘。”
恭喜?我冷笑,嫁給一個比自己父親還要年長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喜的?
“娘娘,這是奴婢在趙宮花園裏采來的木棉。”一個小宮女興衝衝的將一大捧木棉呈到我麵前,邀功般說:“奴婢見這花開得好,不僅花兒大,而且顏色喜慶,因此采回來討個吉利。”
她還帶著稚氣的小臉上洋溢著笑意,手裏的木棉花映著老宮女手中的大紅嫁衣,看起來像被血浸過一樣。
心裏有些犯惡心,我揮了揮袖子,皺眉對她說:“下去吧,把這些花兒也拿走。紅成這個樣子,看得人頭暈。”
小宮女癟了癟嘴,抽了抽鼻子,然後抱著那一大捧木棉滿心失落的走了。幾朵花從枝幹上掉下來,落在她肩上,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秦雨期時候的場景。那日陽光正好,風吹動樹上的枝丫,在紅花盛放的木棉下,我第一次見到了他。他那樣認真專注,連肩上落了花兒也沒知覺。
鼻頭有些酸,仿佛隨時會哭出聲來。我拿手捂住臉,許久後才輕聲長歎:“回憶太傷神,不提當年了……”
繁重的嫁衣披在身上,金子做的蝴蝶夾在頭上盤成一圈,襯出花朵形狀的發髻。頰邊兩束未綰起的秀發筆直下垂,搭在裹著金絲繡衣的胸脯上。眉心點著金色蓮花,眼角用彩線勾勒,唇上被胭脂覆蓋,頰上是玉露生香。
直到精致華貴的金絲朝鳳冠落在我的頭上,直到遮麵的金鏈阻擋了我的視線,我才終於意識到,我終是回不去了。
步輦在阿房宮中慢慢前行,恍惚間我竟聽見了身後傳來的呼喊。
“小旭!回來!求求你!不要去那個地方!”
這呼喊聲如此淒涼,仿若耗盡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氣。
似是有人在我心頭上挖下了一塊兒,又似是有人要將我的骨頭與血肉生生剝離。這種由血液升騰而起的疼痛,讓我不禁喉頭一甜,生生吐出了一口血來。
“娘娘!”身邊的宮女大驚失色,慌忙呼喊:“停!快停!娘娘吐血了!”
“不許停!”我大聲喝道:“難道你們忘了?錯過吉時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給我走快一點!越快越好!”
抬步輦的士兵一僵,加快了步伐。
身後那呼喊聲依舊沒有停,我扭頭看去,隻見雪兒披頭散發的奔跑著,她的鞋不知遺失在了哪裏,衣服也散亂不成形。但是她的腳,一下也沒有停過。
直到那個白色身影策馬而來,他躍下馬背,伸手將她擁進懷裏,像是抱住他此生的唯一。
是啊,即便沒有了我,雪兒還有長兮。
我轉回頭,蓋好頭上的紅紗,淚水沿下巴滴落在嫁衣上,像血一樣彌散開來。
這是我來到阿房宮的第二年,我因為一曲《雲中彩蝶》失去了未來的人生。從此,我將被囚禁在那麵宮牆裏麵,從生到死。
命運輪回如此奇妙,我終是失去了此生最寶貴的東西。
與我母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