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韓先生這麼客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澤話鋒一轉,坐在他對麵,神色不改地接過雪茄。
五萬美金一根?
那我抽一口都是多少錢啊?
林澤終於不淡定了。他知道韓鎮北這種頂級富豪都舍不得抽的雪茄,定然十分昂貴。與市麵上流傳的那些所謂珍品有本質上的區別。
果然,才抽一口,林澤就銷魂得跟沒了骨頭似地躺在沙發上嬌喘——滿臉陶醉。
有資格跟韓鎮北平起平坐抽雪茄的人不多,有資格抽韓鎮北都舍不得抽的雪茄的人幾乎沒有。林澤是個例外,因為他拯救了韓家三條人命。
如果說林澤第一天到來他還抱著強烈的試探心理,那麼到現在,他已對林澤完全放心。
一個在戰場上不懼生死,如戰神般所向披靡的男子。再壞能壞到哪兒去?
一個勞累整夜,起床便細心為韓小藝做一頓豐盛的素菜,再卑劣能卑劣到哪兒去?
一個才年僅二十歲的男子,再無恥,能無恥到哪兒去?
韓鎮北再次望向林澤的目光,像是看待自己的兒子——
“放首血染的風采。”韓鎮北對一名仆人說道。
客廳有環繞音響,本是拿來富家弟子開派對之用,但韓鎮北從未開過。他今兒很想聽歌,他的心性早在二十年前,便打磨得圓潤而堅如磐石,可在與林澤的這幾天相處之下,不知怎的,他竟是生出些許血性與無畏的豪邁。
這份情緒對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超級商賈是極為致命的。
韓鎮北也清楚地知道這份情緒很危險,但不管了,誰讓坐在對麵的是林澤,一個他信得過的年輕人?
這年頭即便是貧民百姓,能讓他們信得過的人都不多。何況是權力場上浮塵的韓鎮北?
他那由始至終都冷峻內斂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放心的弧度。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歌曲通篇豪邁、振奮人心。
韓鎮北點這首歌,既是送給自己,又是送給對麵的年輕男子,林澤。
他沉默著聆聽這首對年輕人而言陳舊又古老的歌曲。他卻麵露莊嚴地品味著歌曲中的意境,沉重而平靜。
曲畢,林澤放下指間的雪茄,麵色複雜地望向韓鎮北,嘴唇張開,吐出兩個字:“謝謝。”
韓鎮北內斂地笑著,沒有說話。
他已經掌握林澤部分資料,又或者說,他無需假借他人之手來了解林澤。親眼見到的,難道還不如那些沾滿陰謀味道的文件來得真切嗎?
這是一個有血性的男子,這是一個曾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子,為國家榮耀付出血汗與青春的男子,哪怕他明明才二十歲。但他那雙蒼老而深邃的眸子,卻透射著一個四十歲中年男子才有的神采。
謝謝。
這是林澤對他吐露的詞彙,卻原本是韓鎮北要對林澤說的。但韓鎮北覺得這句話太膚淺,太蒼白。所以他選擇另一種方式,一種對林澤的認可,對林澤的尊重,對林澤靈魂深處的落魄與憔悴拍出激烈的掌聲的方式。
委屈算什麼?冷漠算什麼?不被認可又如何?被踢出局又如何?
你做那些,是為得到認可,是為享受榮耀麼?你是這樣的人嗎?
韓鎮北發出這樣的疑問。而後主動替林澤回答。
你不是,你隻是默默充當著一個付出者,你所做的一切,隻需在共和國的旗幟上留下血染的風采,便已足夠。
韓家姐弟搞不懂這兩個男人在聊些什麼,他們隻覺得這首歌很懷舊,蒼老得有些不可思議。至於其它的,他們不懂,也永遠不會懂。
吃過晚餐,收拾好包裹,韓家姐弟便向他們的爹地擁抱告別。
韓鎮北摟著韓小寶的時候,眼裏透著一抹激賞,心下喟歎:“不愧是我韓鎮北的種。”
昨晚的事兒他曆曆在目,韓小寶往日像個廢材一樣蜷縮著,虛度著,可真正生死關頭,他還是拿出了男兒的血性與無畏。
林澤隨姐弟倆上車,站在門口的韓鎮北與福伯眺目望向緩緩駛出別墅的轎車。
良久,韓鎮北轉身,安詳地凝視福伯一眼,宛若一塊心頭大石放下來,輕緩道:“一個滿身榮耀的戰士在保護他們,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