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1 / 3)

【一】

深冬時節,皇城周遭飄飄灑灑飛落片片白雪,將這皇城覆了一層雪白,自然,這晉王府也不例外。

我著了件狐裘在身上,還是冷得很,又溫了壺酒,喝著溫熱的酒暖著身,不時咳嗽幾聲。

還記得,那日我本該魂飛魄散了的,不曉得清衡做了什麼,硬是將我的魂放在了這麼個離死不遠的王爺身上,這病殃殃的身實在不好受。

一旁的隨侍名喚梓竹,長像清秀,年齡不過十四五六,瞧見我暖了酒喝了幾口,連忙將那酒奪了過去,有些怪嗔的看著我,嘟著嘴埋怨:“王爺,您可莫再喝酒了,昨兒個大夫不是說過了麼,您怎的就忘了呢?”

我抿唇笑笑,也不好做答,隻將一雙眼放在那酒上,心內還琢磨著怎的將酒搶過來暖暖身。

梓竹道:“王爺,下雪了。”

依言,我瞧著窗外,看著那片片白雪,隻覺得冷得慌,索性閉了門扉,免得寒風透了門窗,刺骨。

梓竹又道:“王爺,那人又來了。”

我挑挑眉梢,梓竹話語裏的他指的就是清衡,那妖界之王,我當真不明白,清衡將我的身體給了鳳子卿也就罷了,還來糾纏做什麼?

說什麼真的舍不得我,可我當真是想明白了,這情情愛愛的與我無緣,當下我也隻想著能夠就著這身軀好好過完這輩子,清清靜靜的,多好啊!

隻是那人不依不饒,容不得我清淨——

“王爺,小的讓他回去他不肯,還跪在府外,說什麼您不出去見他,他便長跪不起。”

沉默片刻,我將頭轉向了窗欄,透過雕花窗棱的那層薄紙依稀可以看見,窗外的雪飛飛灑灑,似是鋪蓋了天地方肯罷休。

思量千番,唯有一歎,隨後,我抬手攏了攏狐裘,起身行至府門外,那人果真如同梓竹所言那般,跪在地上,隻著了件不甚厚實的單衣在外麵,露出的脖頸和麵頰覆上了白雪,使得麵上泛著些微紅暈,極不自然。

“清衡,你要跪到什麼時候?”

梓竹手裏拿著把油紙傘為我遮著雪,我將傘接過,又為清衡遮了雪,再擺手示意梓竹下去。

“子卿,我知錯了,你……原諒我吧?”那一雙桃花眼泛著同他身份不相稱的紅暈,估摸著是他在此地跪久了的緣故。

但於他這話,我也隻有輕笑的份:“妖王,你怎可能有錯呢,唉,快些起來,你這一跪,當真是折煞我了。”

我伸出手去,他卻避開我,單那一雙桃花眼定定的看著我,那眼內深潭,說清不清,說淨不淨,我看不大透,這也無妨,本就該是毫無瓜葛的人,怎能奢望明白他所有呢不是?

“子卿,那日所為,我隻是……”清衡一頓,歎了口氣,“那日當真非我本意,子卿……你若是不原諒我,同我回妖界,我便長跪不起。”

那話語斷然,我聽得無奈,忍不住伸手揉揉額頭。

回妖界?笑話,那妖界我個病秧子的凡人去了,還能活多少時日?

“清衡,我自認為該還的我也還清了,當下不欠你什麼,自然,你也不欠我什麼,咱們兩清了,無瓜無葛的,你也該好好做你的妖王,打理好妖界,何必非在我這兒跪著呢不是?”

清衡仿若未聞,一雙桃花眼內的神情毫無動搖之色:“子卿,便是不回妖界也罷,我將王位傳給了清玄,現已不是妖王,說來,我已經無家可歸,子卿你可願收留我?”隨著言語,那雙眼眼波蕩然,眼神堅定,又帶了那麼點楚楚可憐的感覺,依我看來,若我不收留了他,他當真會在這裏長跪不起。

我抽抽嘴角,清玄怎麼還活著,我不想知曉,隻是依他那話怎般想,也是收留,若真收留,我那清淨日子哪裏尋得?

“咳……清衡啊,你這般就不妥了,鳳子卿你救活了,放著不管當真使得麼?”一笑,將傘遞給清衡,清衡楞然接過,我又道,“所以,清衡,你且回去吧。”

也不待他回話,我轉回身去,向著府內邁步,天上片片白雪飛落,落上我的臉,融進了我的眼,幾分澀然,幾分無奈。

這雪可真冷啊。這般想著,我緊了緊身上狐裘隨即掩了唇,不住咳嗽幾聲,咳得我麵紅耳赤,難受得緊。

他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徑直起了身,快步行至我身前,攔了去路後方才開口:“子卿……子卿他隻在意清玄,現今清玄悔過,他願同清玄在一起,既往不咎,我……我……”

清衡吞吞吐吐的,不見得有何下文,我歎口氣,打斷了他的話語:“你中意鳳子卿,我清楚得很,唉,無須多言了,你且回去吧。”

話一落定,我本想繞開他走,不料被他拉了胳膊,走動不得,他道:“子卿,我喜歡你!”

那雙桃花眼滿滿真摯,我看得楞神,嘴角微微上揚下,不由得苦苦一笑——

喜歡我麼?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再好不過,若是假的呢,隻怕我連這輩子都不願再過下去了。

所以,我抽出胳膊,攏攏狐裘,拭去幾片白雪又徑直向府內走去。

清衡呆呆站在我身後,待我左腳剛一邁進府門,他便自後方道:“子卿,你……願意收留我麼?”

天上白雪越來越大了,端看這勢頭,約摸要下好些時候,我握著自家雙手,輕嗬一氣,幾分溫熱。

“天冷了,進來吧,要是凍壞了我可擔待不起。”

言語間,麵上些許笑意,誰都能知曉,清衡他可是妖王啊,怎會被這區區小雪給凍壞了去?我那一席話,隻是給自己一個能留他的理由罷了。

說什麼看透情愛這一詞,我隻是口是心非,這般荒唐作為,是想給自己在這人世留個念想罷了,不關他心如何,至少,那麵上還是掛著溫柔的笑容的,至少……我能得到這或許虛假的情意,這便足夠了。

唉……我果然自私得緊。

“子卿……”估摸著是在我出神之際,清衡已然同我並肩而行,微偏著頭欲言又止,輕喚的那二字的溫熱盡數撒在我臉側,溫溫熱熱,直暖人心。

我看向他,四目相對時,老臉仍是不自覺紅得透徹,幹笑兩聲,嘴一張,剛想著說些什麼吧,就聽見不近不遠的地兒傳來柔聲呼喚——

“皇叔~”

我抬手按按那聲響起便突突直跳的額頭,不知現下該是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