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上前道:“嶽父大人,梅妃娘娘是自動請旨入冷宮的,至於她為何這樣做,嶽父大人何不親自去問問?”
甄長宣麵容閃過一絲詫然,心中有些退縮,怕真的知道自己的女兒犯下了什麼惡行,遂無力地道:“後宮重地,非宣不得進入。”
“愛卿,朕知道你心裏一直有疑問,也謝謝你這麼久以來都沒有問朕。不過事到如今,朕覺得有些事情不該瞞你。朕也不想親口告訴你,你自己進去問她吧。”劉漸沉凝地道。
甄長宣跪下,匍匐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顫抖,“臣遵旨!”
抬起頭來,眸光中已經生出一絲害怕。
邁著沉重的步伐,他由宮人的帶領下走向陰暗寒冷的冷宮。站在冷宮門前,他猶豫了許久,都不敢踏步進去。
宮人上前恭謹地道:“大人,請進去吧!”
甄長宣歎息一聲,“這裏,如此陰森寒冷,她大概是不習慣的。”甄家一門兩個女人,一個嫁入皇宮為妃,一個嫁給慶王府為正妃,顯赫一時,人人都道甄家出了兩隻鳳凰。如今.......
他到底還是邁腿進去了,冷宮裏,沒有伺候的宮人,死氣沉沉。地上已經不複毛樂言進來的時候那般幹淨,地上有枯枝和敗葉,一派淩亂。
冷宮殿宇雖然高大,隻是裏麵卻陳舊不已,圓柱上的紅漆剝落,大殿上飄蕩著肮髒破敗的紅緞,廊前,掛著幾條灰塵覆蓋的白綾。這些白綾,是給那些過不去的罪妃一個解脫的。甄長宣雙腿一抖,幾乎就要站不住,他伸手扶住旁邊烏黑的門,吞咽了一口口水,沙啞著嗓子問道:“梅妃娘娘呢?”
回廊的盡頭,出現一個身影,她穿著寬鬆的衣衫,麵容上帶著震驚和愧疚。
甄長宣看過去,隻覺得眼前一黑,他軟軟地跪下去,依舊用宮禮見她,“臣參見梅妃娘娘。”
梅妃眸裏蓄滿淚水,疾步上前,扶起甄長宣,哽咽道:“父親,快快請起。”
甄長宣在她的攙扶下站起來,凝視著愛女的麵容,長長地歎息一聲,“娘娘瘦了。”
梅妃心中一酸,這句話原本是她說的,父親距離上一次見麵消瘦了許多,想必是因為自己入冷宮一事讓他吃喝不下,她哀哀地道:“父親,女兒一切安好,父親保重身體啊。”
如此近距離,他就算不想看清,無法忽視她隆起的腹部,雖然她刻意遮掩,但是他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懷孕這種事情,瞞不過他。他灰白的眸子裏蒙上一層絕望,“孩子,不是皇上的。”皇家求子心切,若她懷著的是皇上的骨肉,如今大概是被人寵入骨髓,又哪裏會落得如斯田地?此等傷風敗俗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真不願意相信她會犯下。
梅妃跪在地上,淚水再也無法壓抑,簌簌落下,悲傷地道:“女兒讓父親失望了。”
甄長宣跺腳,恨道:“女兒,你為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讓為父的臉往哪裏擱?你又讓父親如何對皇上交代?”
梅妃麵容一凝,想辯解些什麼,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她知道她所受的苦,父親不會認同,因為他一直是說,嫁進皇家,這些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就算在尋常百姓家,一妻多妾的也大有人在。她悲苦不已,卻無法訴說。
甄長宣見她如此,壓住滿心的悲憤,問道:“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與為父聽。”
梅妃拉著他的手,慢慢地進入長殿內,寒風在他們身後呼嘯而今,把破舊的窗欞撞擊得啪啪作響。嘶啞的門聲像是老妃們臨死的呻吟,如此恐怖又如此淒涼。
“初初入宮之時,女兒心中常懷感恩,也很知足,畢竟自己的夫婿是當今天子,是天下間最好的男子,女兒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皇上待女兒也極好,總是賞賜許多名貴的首飾給女兒,入宮三月,便破格升為梅妃。皇上麵如冠玉,俊美不凡,是許多深閨女子的夢中情人,女兒也不例外,很快就愛上了皇上。父親,女兒從不知道原來愛情是這麼霸道的,我愛上了他,他卻隻是寵愛我,寵和愛是不一樣的。他若是愛我,哪怕對我不好,我心裏都甘之如飴。但若他隻是寵我,心中沒半點愛意,即便給我天下,我也不會高興。”她開始緩緩訴說著,這些事情,她一直壓在心底,很少跟人提起,因為,她知道即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認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