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話分兩頭。
歸國去的歡欣和臨別歐洲的惆悵,緊緊地交織在我的心頭。
我和高英分別穿著薄薄的白,紅兩色、鑲黑邊的的武功服,騎著白、紅兩色的高頭大馬,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
在臨別歐洲的最後的幾天裏,我悶悶不樂。我常常回首張望,心中無限依戀,深情地喊道:
再見吧,藍色的多瑙河,美麗的伏爾加河,靜靜的高山狹穀。
再見吧,沉睡千年的伊索,荷馬!
再見吧,可敬的巴爾紮克、羅曼羅蘭、普希金、果戈理及眾多的歐洲的文豪巨人!
再見吧,令我終生難忘的勤勞、勇敢、善良的歐洲人民……
黃塵滾滾,馬蹄聲咽。
雄渾,奇偉的烏拉爾山,無限深情,無限依戀地用曲曲彎彎、坎坎坷坷的險路,一再留住我們從歐洲到亞洲的疲憊的腳步。
金色的太陽,不斷地將鬱鬱蔥蔥高大林木的影子,投放在山路兩旁的一片片美麗的花草上。我們有時騎在馬上,有時牽著馬兒翻山。我們有時停下來,喝口清涼的山泉水,采集些鳥蛋和野果吃,再上馬向前走去。
有一日,翻過烏拉爾最後一道山梁,就要進入亞洲的領地了。
這時,山間出現了一個清徹見底,但挺深的小湖。在湖邊的一片竹林裏,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莊。在村子的北麵,聳立著一座尖頂帶紅十字的耶穌教堂。
在教堂北邊的一片雜草叢生的墳地上,集聚著一群神態淒楚,木然的人。
一陣風過。在我耳邊響起一支優美動聽,但又有些傷感的歌聲:
“天堂真正好!天堂真正好!長生永不老,心中無煩惱。進去的都穿潔白的義袍。天堂真正好,天堂必能到……”
原來,有一個中年女教徒因病死了……她穿一身素白的衣服,靜靜地躺在一個深坑中。
有一個少女,抽抽噎噎的說,她沒有死。她到天國去了……這是好事,這是喜事……我不哭,我不哭,說著說著,淚水還是從她眼裏湧了出來。
沒有人怪罪她。她還小。她是死者親生的小女兒啊!
這樣陰沉的場景,這樣淒楚的述說,使我的靈魂,產生了強烈的震顫。我連忙轉過頭去。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淚水從我的臉上流了下來,高英也是如此。
村中人,婉言留住了我們疲憊的腳步。
在夜裏,在湖邊,在舒軟地草地上,我和高英靜靜地坐著。我們久久地看著水中的明月,繁星,大森林和高山的倒影。
六月的夜晚,大森林裏雖然悶熱難忍,但水邊的空氣,還是很涼爽的。
一個飄飄似仙的黑影,出現在平靜的水麵上,我回首一望,原來是教堂的神父,馬克阿裏來到我身邊。他向我笑笑,飄然落坐在我的身旁。
神父是中年人,麵目慈祥,五官端正,甜甜的笑容,一下子就捕捉到我之雜亂無章的思緒。他身穿薄薄地黑色的長袍,使我刹那間就聯想到《神曲》中的但丁。
我的靈魂追隨著但丁腳步,走過地獄,走過煉獄,踏上了去天堂之路。
神父用甜甜的柔和的語音說道:
“你們離開美麗的歐洲,去多兵匪、多戰亂、多地震、多風暴的亞洲……此行凶多吉少……”
“俗語說,多難興幫。每一個時代,每一個民族,都無可避免地要經受一些嚴酷的考驗……”
“聽說,你們明天就翻過烏拉爾最後的一道山脊,踏上亞洲之路了……我特來贈送一本厚厚的書。這書的名字叫《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