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母見我不吃軟的……”珍君用手帕擦了擦淚水,強壓住滿腔的悲憤,又接著說下去,“於是,她就天天打我,折磨我,還常常把我關在黑屋裏,讓吱吱亂爬亂叫的老鼠嚇我。她常常用不給水喝、不給飯吃、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折磨我。但是我鐵了心,始終沒有屈服,堅決不幹賣淫的事。後來孟府的大老爺:孟仁來了,與鴇母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子話,就走了。當夜,我就被他笑眯眯的奸汙了。當時我隻覺得全身軟綿綿的,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也不知是咋回事,連一點反抗力都沒有。從那以後,這種情況連連出現,我也連連被人扒光了衣服,隨心所欲的玩弄和奸汙。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鴇母按孟仁口授的毒計,經常在我喝的水裏,吃的菜裏飯裏,放一種特製的怪藥。孟仁曾做過大清的七品知縣。曾在審《采花大盜》一案中,學製了這種怪藥……”說到這裏珍君的眼裏沒有了淚水,心裏沒有了哀傷,一股無名的烈火,猛烈地燃燒起來,“水仙,我的好妹妹,請允許我這樣地稱呼你。現在你總算明白了,你的善良的姐姐,就是這樣一步又一步被惡人推上墮落的路。妹妹,你說,這能怪姐姐嗎?這能怪罪許許多多、咽淚裝歡的青樓女子嗎?水仙妹啊,你可知,她們誰沒有一部傷心史?我們的國家,具有悠悠五千年的曆史、文化史,可她留給人間的卻隻有富人的淫樂和窮人的苦難,卻隻有官員的貪婪獸性和女人的辛酸。水仙妹,我現在痛苦地預感到,擺在你麵前的路,正是我所走過的路。這是一條求死不易,求生無顏的路。”
“珍姐——”水仙聽到這裏,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憤,全身顫抖著伏在珍君的身上,放聲痛哭。
黑暗的世道,吃人的社會,鋪就了多少人間的苦難,導演了多少人生的悲劇?
在青樓裏,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有多少咽淚裝歡的女人的淚水,流啊流啊,一股股流進茫茫無際的大海,有誰能聽到一點點輕微的細細地回聲?
有一天,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小紅,被賣到妓院。她聽水仙說,老鴇母很壞,常用怪藥害人,心裏好怕,好怕。
小紅在背人處,常常偷偷地哭。別人不喝的水,她不喝。別人不吃的東西,她不吃。她時時嚴加防範,怕吃了怪藥,遭人奸汙。
某夜,鴇母突發善心,把小紅安排到一間剛裝修好的小屋裏去住。小紅心裏想,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安好心。
小屋窗明幾淨,花燈耀眼。裝有半月形大鏡子的梳樁台,映照著一張雕龍、刻鳳的黑紅色的小床、映照著小紅那半依半臥的嬌美的身影。小紅的心裏好像有七八個小兔子在跳。
夜半時分,小紅困極了。她一次次檢查門窗是否關好了,插死了,才戰戰竟竟地合衣而臥床上。
小紅心裏想,鴇母準是又想出什麼歪道道,要把自己推進淫海,推上賣身的生涯。小紅從進到這個小屋裏開始,就預感到,一個陰謀在進行。一個陷井,張著大嘴,正在前邊等她。從清晨到傍晚,到半夜,她沒敢喝一口水,沒敢吃一口飯。此時此刻,小紅雖然合衣而臥,仍把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
過了一會兒,忽覺一陣香風徐徐飄來。小紅萬分驚疑:這門、這窗子,都關得緊緊地,哪來的這種怪味呢?又過不久,她隻覺得全身軟塌塌地,沒有一點力氣。怎麼?中毒了?我沒喝沒吃什麼東西啊,怎麼會出現珍君姐所經曆的體態巨變呢?
這時,小紅突然看到,靠床裏側的半麵牆正緩緩下落。啊!這是怎麼回事?正當她驚恐萬狀時,燈一黑又一亮,一張躺著孟仁的小床迅速與自己的小床,合攏在一起了。
小紅眼睜睜地看著孟仁,赤身裸體依在自己身邊,得意洋洋地淫笑著。她眼睜睜看著孟仁,一件一件剝去自己的外衣外褲、內衣內褲,又扒掉小小的用以遮羞的粉色的褲衩。
嗬!可憐的小紅。嗬!可憐的少女。她眼睜睜地看著孟仁,看著大清的已告老還鄉的七品知縣,赤裸裸地撲上自己那被剝得一絲不掛的肉體上……
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從下身猛的傳了上來。小紅雙目噴放出狂怒的火光,可卻無力反抗。她的眼裏滿是渴求一死,不願受辱的絕望的光,可又無可奈何。
第二天清晨,失身後的小紅,瘋了似的砸碎了室內,一切可以砸碎的東西。她門不開,水不喝,飯不吃,蒙著被子哭了一整天。
夜裏,淚幹了,眼枯了。小紅萬分疲憊的合上了哭腫了的眼皮。她反反複複的仔仔細細地想著,前前後後的事。小紅嚴肅地自己問自己,小紅啊,小紅,難道說:你哪潔如玉,純如水,美如花的身子,就這樣被人淩辱,任人摧殘,乃至凋落埋泥塵嗎?難道說:一個少女的貞潔的身子,就這樣被道貌傲然的偽君子,惡棍色狼孟仁白白糟踏嗎?
夜半時分,小紅拉開了微微飄動的窗簾,推開了臨街的小樓的窗子。一股激動清冷的風急急地撲入她的胸懷。小紅冷冷地問著自己,一頭跌下去,摔它個頭破血流,那不就可以到陰間去見牛頭,馬麵和閆王爺了嗎?可是,大仇沒報,奇恥未雪,我有什麼理由去尋死呢?
窗外,有一條沉寂的大街。街兩側的梧桐樹的枝枝葉葉,在幾盞半死不活的路燈光影裏,輕輕地搖動著。
街對麵,有的人家的窗口,還閃動著火紅的燈光。有的透花的窗簾上,還映著一男一女久久吻抱的影子。
嗬!窗簾。嗬!長長的窗簾,飄動的窗簾。你是人類文明的遮羞布。你的最高職能就是不讓別人看到男主人,女主人,兩性交合的歡暢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