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的三亞,在《天涯海角》的一片寧靜的海麵上,我遠離人群,獨自一人,慢慢地遊來遊去。
我愛海。我恨海。我這一生與海結下了一段扯不斷,說不清的默默的情緣。
月色淒涼,景色朦朧。
我遊累了,又嗆了一口苦澀難咽的海水,便爬到一塊探出水麵的礁石上,靜靜地坐著。
我光著腳,光著膀子,全身上下隻穿了一件黑色的用來遮羞的褲衩。
三亞的清涼的晚風,笑迷迷地,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撫摸著我的被亞熱帶太陽曬得油亮發黑的身子。我習慣了,不以為然。任思想的野馬在萬裏海空上奔馳,遨遊。
歲月的晨霧迷朦,曆史的煙雨迷朦。
我望著遠處的一艘大船移動的燈光和倒影內心百感交織。
多少血腥慘烈的往事,多少離奇古怪驚險的遭迂,多少淒美哀婉纏綿的愛情故事,有如浩渺蒼海的湧浪,一層層,一層層,湧到我的足下,湧到我的眼前:
一八九四年,中日戰爭爆發的時候,我家五口人,住在美麗的旅順。
我父名叫雷誌雄。他是一個武術館的主教師。他長得濃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臉浩然正氣。他身材高大魁武,坐如鍾,站如鬆,行如風;舞起大刀來,潑水難進,八麵威風。他習慣穿一身黑色白邊的武師服,腰係寬寬的武功帶。在方國百裏內,是人所公認的武林高手。
我的母親名叫李清雲,戲稱是古代詞人李清照的小妹。她是某中學的文史教員,長得嬌美是個風華正茂的,才氣橫溢的女子。她對古詩古詞古文很有研究。
我有兩個姐姐,大姐雷英十八歲,長得清純秀麗,惹人愛戀。她生來好靜,隨母習文。二姐雷芳十六歲,長得像出水蓮花,水靈靈地更招人愛。她生來好動,隨父習武。
我叫雷雨,十四歲。我長得像父,但不肯習武。我生來頑皮,更不肯隨母習文。母親常常歎道,這孩子長大後,能幹什麼呢?
有人說雷英之美,有如下凡的七仙女。有人說,雷芳之美,勝過月中的嫦娥。有人問我,果真如此嗎?我一楞神,隻能坦承相告: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我那時很小,沒見過七仙女,也沒見過嫦娥……問者哈哈一笑,從此不再問我諸如此類的事了。
媽媽在講台上,曾向學生們講道:
“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詩經》上的這段,流傳千古的詩句,概述了多少纏綿不絕的愛情故事……
十八、十六,這是女孩子多麼誘人的青春的年華。當年追求我兩個姐姐的白馬王子,少說也有一個班。美男子肖雲、楚雄、張楠、孫鵬……各有所長…哪個配做我的姐夫呢?
他們間的恩恩愛愛,分分合合,留在後麵肖雲專題敘說吧。我現要講的是風雲突變,一陣狂風爆雨,無情地摧折了這兩朵嬌美的小花。
那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日本侵華第一軍的先遣部隊,乘茫茫夜色偷偷地渡過了中朝的界河-鴨綠江。
當年,由於滿清王朝的腐敗無能,清軍毫無鬥誌,均不戰自潰,望風而逃。
凶殘獸性的日本兵,一路燒殺奸掠,連占我東北境內的安東(丹東)九連城,鳳凰城,岫岩和海城等戰略要地。
與此同時,日本侵華第二軍,從遼東半島的花園口登陸,連占我皮口,金縣,大連等地並氣勢洶洶地長驅直進,兵圍旅順。
當時,旅順和山東半島的威海衛,是北洋海軍的兩個重要基地。它們隔海相望,像一雙巨大的鐵手,扼守著勃海的大門。
旅順背依青翠的群山,麵對蔚蘭色的大海,水深港闊,地勢險要雄偉。那裏,它有重炮一百多門,擁有堅固的海防工事。
日軍從海上,從陸地,從四麵八方圍攻旅順。凶猛的炮火,犁遍了清軍足下的每一寸土地。白天,滾滾的濃煙,翻騰直上九重雲霄。夜裏,熊熊的烈火,燒紅了百裏長空。
旅順的軍民,出沒於槍林彈雨,火海之中,各個奮勇殺敵。
雷雨隨同父親和眾鄉親,用生命,用血肉之軀,築成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鋼鐵長城。
看:那些土槍土炮,大刀長矛。那些鐮刀斧頭,菜刀剪刀……一切可以殺敵的東西,在捍衛神聖國土的中華兒女的手裏,無不顯出巨大的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