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把少年拉到身邊，親切地撫少年的手。
已經比老太太還高了半頭的少年略微有些不自在，卻沒掙脫，而是笑眯眯的回視，講著有趣兒的見聞，倒是逗得老太太幾乎捧腹。
葉老葉子摸摸鼻子，眼見著一個個的都沒拿他當回事，無趣的放下拐杖，開玩笑，這是他第一個外孫，他哪舍得真打啊，無非就是嚇唬嚇唬，隻是呀，這嚇唬的次數多了，沒有“嚇”，倒顯得他自個兒有點“虎”了。
遂自個給自個找台階下：“今兒你外婆給你說情，我就饒了你。”
葉老太笑道：“你呀，腿都斷了，嘴上還不忘逞能，也不怕兒女笑話。”
葉老爺子不服氣，哼哼喘氣，仔細一想，沒了脾氣，還真是。
程君浩出生時，葉老爺子已經60高齡。年輕時光顧著行軍打仗，愣頭青子一個。若不是一次戰役中差點沒命，回想起來連個給自己送終的人都沒有，也不能想到成親。他成親時已是將近三十。
兒子出生時正逢他人生最得意之時，教育得極為嚴格。後來年紀大了，有了貼心小棉襖一樣的小女兒，心態已經柔和了不少，寵著慣著，總也不夠。
再再後來，女兒出嫁，老將軍一把辛酸淚，揮著小手絹，不對，是手持大刀把女兒送上花轎，倒是把程元山下廚一身冷汗，暫且不表。
望著花轎離開的隊伍，老將軍悶頭就睡，一整兩天，沒吭聲，直到第三天，吭聲了，因為他閨女回門。
葉梓娘我行我素的性格，大抵就是這麼養成的，以至於待到兒女長大時的她，有多麼的後悔當初的決定，現在的她，依舊無法發現自己哪一點做得不對。
程君浩小時候就極為淘氣，上樹摸鳥，上房揭瓦都不夠說的，摔了書房的古董，拿銀票畫房子也隻是下飯的小菜。
偏這麼淘氣一死孩子老人家喜歡得不得了，三天兩頭的就要接過來瞧瞧，看著越發和女兒相似的眉眼就更加高興，程君浩小朋友的戰場就這麼從程家搬到了葉家。
以至於當程君浩小朋友水淹地下室時葉老葉子終於第一次怒了，揮著巴掌撲過來，結果巴掌沒過來呢，這少爺扯開嗓子就嚎上了，據說隔了幾個院落都能聽見這少爺的哭聲。
隻是孩子邊哭還不忘偷瞄他外公，一雙大眼睛裏全是委屈，眼眶裏蓄滿了淚，抽抽噎噎的，老爺子心都化了，還打什麼打啊，趕緊好寶貝兒，小心肝的哄了一通才算完事。
後來到底是程元山知道了狠狠罰了一頓，當然，是背著嶽丈大人的。
午飯程大少爺吃了個肚皮滾圓，捧著大大的肚子走到老爺子麵前，笑眯眯道：“外公，外公，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葉老爺子一拍桌子：“你小子，要錢知道找外公了。”
程君浩嘻嘻一笑：“是呀是呀，我就找您了怎麼沒找別人呀，因為您是我外公呀外公呀，不然少爺我這麼人間人愛花見花開，別人不得搶著給呀，嘿，別人給的，本少還不要呢。”
“撲哧……”不知誰先笑場。
隨後，哄堂大笑。
拿了紅包，程君浩嘴簡直快要咧到耳朵後。
幼漣撇嘴，對上乳母帶著深意的眼神，傻笑，樂嗬嗬。
老爺子開了頭，各家也紛紛拿出紅包，一家一個，連幼漣也分到四個，摟到懷裏，笑眯眯。
程君浩樂歪了嘴，瘋瘋癲癲，樂極生悲，匍匐在地，麵向的，正是幼漣站著的地方。
幼漣咧著最看著拜倒的大哥，小蘿卜似的手指頭攥緊紅包，下意識開口，大聲道：“不要拜我，我沒錢。”
寂靜三秒鍾，哄堂大笑。
大笑三秒鍾，寂靜無聲。
程君浩瞪大眼睛看妹妹：“幼漣，剛剛說話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