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寶寶扭頭,不看,趴徐媽媽背上。
葉梓娘好笑,道:“這小人兒,竟還知道害羞,剛剛抱著表哥不撒手的是誰呀?”
大眼寶寶哼哼,打嗬欠,表示很困,很困,寶寶要睡覺。
葉梓娘聯係的看了眼女兒,示意徐媽媽哄她睡吧,轉身出門。
徐媽媽坐在小床前,手心是嬰兒柔軟的發,小小的孩童睜大了眼,明晃晃的目光帶著精神氣兒。
徐媽媽笑意溫和,軟言開口:“小壞蛋,才多大點的小人兒,也知道裝睡。”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撫在寶寶頭頂,幼漣隻覺得極是舒服,帶著母親特有的觸感。
大眼寶寶哼唧哼唧,伸出嬰兒仿若無骨的小手,握住徐媽媽的手,抓到眼前,“bia唧”親了一口。
年過三十的徐媽媽,從年輕時便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後來小姐生了小小姐,她成了小小姐的奶娘,這輩子的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孩子也生了幾個,可是來自幼兒溫熱柔軟的觸感還是一瞬間讓她紅了眼眶。
“小壞蛋……”徐媽媽含淚笑道:“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壞蛋。”
從來不肯多哭一聲,從來不去煩人吵鬧,極乖極乖,這樣乖巧的孩子,哪裏去找。
居然有人說是傻的。
以為誰沒見過傻孩子嗎?
髒兮兮的,烏慥慥的,鼻涕一大把,跟著十個八個丫頭都管不過來。
哪裏像麵前這個,白乎乎的,粉嘟嘟的,麵團似的。
其實你是很聰明的是不是。
小壞蛋,真是個小壞蛋。
回到上房,葉梓娘臉上柔和的笑意沒了,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忍不住垂淚。
程元山將妻子摟入懷中,笑道:“多大的人了,浩哥兒都已經十歲了,還哭鼻子。”
葉梓娘緊緊握住他的手,指甲陷入皮肉,也毫無察覺。“漣寶……今日看著,竟像是連爬也不會……”她抱之章,不是因為喜歡,隻是因為離她最近吧?
“有的孩子晚些罷了,漣寶長的像我,性子自然也是隨我,聽母親說,我小時候也是極笨的,二弟坐在小床裏玩,我時常在一旁睡,除了喝奶,任是誰來都不肯醒,漣寶這是隨了我,倩姐兒隨了二弟,自然是要活潑一些的。”
他這麼說,語氣裏去沒有一點說服力。葉梓娘知道丈夫在想什麼,和自己想的一樣,小女兒,恐怕是個癡兒。
不怪葉梓娘這樣想。
自打出生起,除了未滿月時孩子整日還知道咿咿呀呀的啼哭,出了月子,便再聽不到這孩子哭一聲,都說小孩兒三笑六坐,不說六坐了,便是笑,都是極少的。
不哭不笑,翻身是剛學的,坐是根本不會的,這孩子,多半是癡傻了……
葉梓娘靠緊丈夫,一雙桃花眼氤氳了水汽,臉色更加蒼白。
丈夫的聲音在頭上悠悠響起:“梓娘,你看我們的漣寶生得這樣玉雪可愛,這麼多孩子裏,誰都不能否認她是長得最好的,怎麼會……不會的……我們的漣寶……隻是比別的孩子懂事稍晚些罷了。”
這話,也不知在安慰誰,是在安慰說話的那個,還是安慰傾聽的那個。
“梓娘,不論這孩子怎樣,她都是咱們的寶貝,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咱們照顧她一輩子,有侯府的庇佑,她這一聲也必當平安喜樂。”
葉梓娘有些癡癡的,低聲道:“我這一生,從做姑娘時,就從未有過後悔之事,但惟獨在漣寶這事上嚐遍了後悔的滋味,當年懷她是吃了那麼多苦,沒有一件我沒有挺過來,偏偏……偏偏……
生她時早產,大夫都說她因為我的原因胎裏不足,恐怕會癡傻一生,是我太任性,才會害了她,求上天可憐我兒,還她一個清明世界,黃天在上,信女願以壽命起誓,隻要我兒安好,信女……”
“夠了,程元山拉住妻子的手:“梓娘,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膩和漣寶,漣寶也不會兒有事,除了之章,再沒有人見過那麼漂亮的孩子,那麼漂亮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個癡兒……”
程幼漣砸吧砸吧嘴,兀自睡得香甜,並不知這夜,有人摔了茶盞,有人酣然入睡,又有人垂淚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