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侯府好,這內裏的彎彎繞繞,又有幾人能看明呢。
那張姨娘的父親還是張禦史呢,聽說一大家子幾百口人,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還能當了侯爺的姨娘,沒點心機與手腕,誰信呐,還巴巴的趕著侯爺心情不好的時候送湯——
等等,吳天隻覺得腦子裏金光一閃,有什麼線索在腦海裏一閃而逝,他靜靜的停在台階上,良久,他一拍腦袋,對,就是這樣,侯府的守衛由自己親自管轄,牢固得如同鐵桶一樣,別說三個月大的孩子,便是一隻老鼠想要不被發覺的跑出去都難。
府中人雖不知道小小姐丟了,但侯爺今日陰沉著臉,怕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那張姨娘不可能不知道,偏偏在侯爺心情不好的時候來送湯,該不是——要試探些什麼罷?
想到這,吳天打了個哆嗦,那張姨娘,膽子當真這麼大嗎?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他能管的事了,吳天趕緊轉頭,又衝著侯爺的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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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侯府內部相同,大街上也是兵來將往,騎兵所過之處,灰土揚天,雞飛狗跳。
隻是與外頭的兵荒馬亂不同,路邊茶肆的二樓,卻見一唇紅齒白的小少年坐在窗邊,衣著考究,不知是哪位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隻是少年口中銜著一段雜草,翹著二郎腿,生生將麵上顯現的如玉氣息減了大半。桌上放著一隻籃子,籃子上的蓋子並未蓋嚴,露出一角淡粉色的錦被。
少年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薄唇微抿,顏色像極了六月裏新開的桃花。漂亮的丹鳳眼時而瞟向窗外,時而瞟向竹籃,時而瞟向樓梯口,大約是在等待什麼人。
茶肆中的眾人不免都有些好奇,這貌美的小少年究竟是在等什麼人,每當有人上來,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的瞟向樓梯,驚得小二手中的茶壺都差點掉下來幾次,一下樓小二連忙瞅瞅是不是自己的腰帶沒綁勞,又去廚房的大水缸照照自己的臉上是否沾了煤灰,倒是讓掌櫃又訓斥了幾句毛手毛腳。
眾人的目光還放在樓梯口,卻聽見窗邊傳來“砰”的一聲,待回過神來,卻見那貌美少年身邊多了位公子,由於是背對門口,眾人便隻能見到少年背影,烏黑長發被一隻烏木簪子挽起,耳邊留下幾縷碎發,身量纖長,穿著一身玄色窄袖長袍。
此刻那玄衣少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聲音高昂清亮:“程君浩,天下嬰兒都一樣,憑什麼你家的孩子就比別家的貌美如花?”
“噗……”程君浩口中含著茶水,聞言盡數噴到盤中,“‘貌美如花’顧明澤,你爹還是你爺爺教你這麼誇人的?”
玄色衣裳的少年無視他,帶著嫌棄的表情看著桌上的飯菜,:“程君浩!!!你惡心不惡心,這菜還怎麼吃!!!”
那喚作程君浩的少年,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伴著下午的和煦的陽光,整張臉帶著溫柔的顏色,可嘴角的笑,卻是邪惡的,淡定的拿起噴上茶水的雞腿,淡定的放入口中,又淡定的咬了一口,才道:“顧明澤,就這麼吃——啊——”
還故意拉長尾音,看著對麵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惡心的臉色通紅的少女,心情更加愉快的又咬了一口。
“你……”顧明澤打小就是火爆脾氣,話音未落就掄起了拳頭,她不是在顧王府長大的,三年前才隨父親調回京城,也沒有一般京城閨秀的溫婉矜持,顧老王妃特地請了幾個教養嬤嬤來教她規矩,偏偏規矩沒教好,反倒一日更勝一日頑劣,顧老王爺將寶貝嫡孫女攬到身邊,大手一揮,道:“我顧家女兒,巾幗不讓須眉,自然不像一般世家女那樣規規矩矩,死死板板的,規矩澤兒自是不必學了。”
顧明澤的脾氣一日較一日見長,性子也越發歡脫似野馬,但老王爺都發話了,自然是無人敢管,以至於顧王府的小魔王碰上振威候府的大少爺,真真是一見不忘,二見拔刀,三見差點血漸當場,換句話說,兩人那是過命的兄弟情誼。
顧明澤一個“你”字還沒說完,卻聽“啊嗚……”一聲,才要伸出去的拳頭猛然頓住,屏住呼吸去聽,果然又聽見一聲軟軟的,似是帶著奶香味兒的“啊嗚……”
竹籃裏的錦被動了動,見顧明澤目瞪口呆下,伸出了一隻肉呼呼的胖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