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樹林,靜得風都不想吹過,寒極的殺氣,冷得鳥都不願飛起。死寂般的冷清,讓人窒息。一片小空地,直挺站著兩個男人,相隔三丈遠。一邊中年男子,皮膚黝黑,身著道袍,顯然是個道士,左手四尺長劍自然握著,仿佛右手隨時會抽動,瞬間刺十幾劍。另一邊衣著舊爛,頭發鬆散,滿鰓胡子,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卻看似中年模樣,唯一不像的是臉白,就像小白臉的中年人。右手拿支三尺黑木,黑木藏刀,木柄木鞘的刀,這兩位便是江湖這三年來威脅最大,名聲最響,江湖人稱他們“黑白無常”
無常到處,即死非傷,出手不留活口。黑白無常,勾魂使者,無論多高道行的神妖,一樣勾走魂魄,連齊天大聖這樣的孫悟空都要被帶走。閻王召喚,使者出沒,勾名死活。黑無常青鬆道長,嫉惡如仇!黑.道的克星,所殺者全是惡貫滿盈,死都有餘辜,手上斷無冤魂。黑.道中人聞風喪膽,又怕又恨,都怕撞見鬼魂使者,無常索命。
而另一邊站著的男人,就是白無常肖雲。讓無數人恐懼,人心惶惶,無論黑白道官或民都有機會死於他手。在世人眼裏,他就是一個隨時會殺人的魔頭。這正是青鬆要找的人,追逐了三年才終於碰麵,非殺的第一人。但此時誰也沒有動,感知對方強大的氣場。青鬆道長的殺氣早已衝破林空,一般的江湖惡徒早就嚇得腿忙顫!但肖雲絲毫沒有表情,身上似有一種很怪異的氣,沒有一絲殺氣的氣,更似一種哀怨,想死的氣。本應該在青鬆強霸的殺氣下,鳥兒都應驚竄飛林。但鳥兒就是安靜的窩著,仿佛受了極大打擊。這也是青鬆久久還沒出手的原因,他從未遇見過如此情況,一個殺人無數的魔頭怎麼一點殺氣都沒有。那種讓人哀怨的氣場到底怎麼呢!江湖經驗非常豐富的青鬆竟然猶豫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且看肖雲平靜得像死人一般,一動也未動過,好像永遠也不打算動。突然間青鬆出劍了,一踏步蹬腿飛速刺向肖雲……也不知何時肖雲刀已出鞘,銀白的刀,漆黑的木柄,頓時寒劍銀刀……一霎那連對十招。青鬆暗自大驚,除掌門師兄外從沒有人曾輕易化解他的十招猛攻。更可怕的是他盡全力的太虛劍法,竟占不到一點便宜,並感覺肖雲好似並未盡全力。他開始急了,記起了肖雲用的是月刀法。這是響名江湖七十年,黑白山莊門主修羅王刑封老前輩的獨門刀法。獨步天下,未曾一敗,江湖人都想習得這門刀,但又知刑封老前輩一生隻會收一名入室弟子,隻能望遙興歎。修練這門刀法很奇特。要先練習十年內功心法,待功力到了一極境界方可馭使刀法。一但刀法練成,所向披靡,相傳此刀法還隱藏了最後三式,以應付刀法被誤傳。此時的青鬆,都忘記了怒火,隻有一腦門的疑惑。為什麼如此精奇的刀法,還和自己打成平手?猛然間,他竟有懼色肖雲之意,他感覺到這個人好像根本就沒有情感,不在乎輸贏,不在乎生死,刀法到了非常可怕的無我境界。這類人怎麼贏,那種穿心的哀氣,仿佛就是一個求死之人,毫無生氣。讓青鬆不明,但他能知道的是肖雲不想殺人,否則不會刀刀餘力。雖然他們鬥得刀閃劍光,劍走快招,刀氣騰竄,一裏地的樹木都隻剩樹樁。樹幹還未倒地就早被砍切成砧板,滿天飛舞的樹技碎片……飄零的葉子都近不著地,劍氣中四散飛出,飛刀般釘進樹幹。
青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再鬥下去的意義?自己殺不了肖雲,卻又不知為何,肖雲又似不願殺他。這樣一個求死又不能死的人,真是一個可怕的魔頭,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一號人。頓然,他們停住了,又站著先頭的樣子。青鬆終於明白,這隻是一個求死之人,希望能有人把自己殺死的人。但這世上又能有誰能殺死他,不能自殺的找死者。一個沒有生命的人怎麼要了結別人的生命?這天讓青鬆迷惑得太多,但他真的不想打了,他突然覺得肖雲不過可憐人一個,三年前江湖的一樁滅門慘案。肖雲的婚宴上,剛拜堂的妻子就死了,她的親人,整個山莊一夜間江湖除名。他的人生就此坍塌,從此屍似人間。不是殺人,就是找殺。但這世間又多少人敢找他。一個活膩的人,最哀者莫於心死。
青鬆走了,從未有過的未殺人就走的先例。肖雲就原地躺著,眼睛閉合,死人般沉寂,是失望,是傷忌,都無所謂了。這時樹間走來一人,一位天仙般的女子,一身紫衣,隨意而飄逸。慢步走來,在肖雲肩側輕輕躺下,拉了肖雲右手臂枕頭。仰著夜空,他們是倒著躺,看到的夜空也是東西顛倒。這仙女般的女子她的麵容用微笑是不能形容了,隻能用納笑(千分之一微笑)她的笑顏很輕,仿佛世間就沒有她煩惱的事,平和的容顏,讓世間無數人為之傾倒。她就是人稱“天下第一真人”的刑昕,修羅王刑封的孫女,也就是肖雲的同門師妹。為人極之天真,心信天下人都是善良。因為心存美好,所以自然著笑顏。三年前親眼看著肖雲妻子死在他懷裏,至此就一直陪在肖雲身邊,默默的看住他。但時間都過去三年了,而肖雲還是像三年前一樣,自我放棄,長年獨住曠野,刑昕都是陪著。在小溪邊有一處溫泉口,溪水與溫泉在此交流。溪邊與溫泉口修築有木屋,之間搭木橋相通,便於長期住下看管師兄。而肖雲住在古樹上的房子,長期藏著不出。房子是刑昕搭建的,她自己當然不會搭房子,房子的建成一直是個謎。而這地方當然也不為世人所知,有一天方寧素找來,一見麵就要肖雲的命,直劍刺來。但她怎麼可能殺得了肖雲。肖雲隻是一抬左手就抓住了她的脖子,飛快的閃步,推著她倒退拖行,直撞到一棵大樹上才停止。巨大的撞擊使得方寧素大口吐血,流在肖雲的手,此時她都意識模糊了,而眼神裏恨意卻絲毫末減。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大樹腳下,手中的劍還握著,但傷太重站都站不起來。她怒眼瞪著對麵的肖雲,肖雲也一直看著她,還是毫無表情,看她醒了自己反就閉上眼睛,好像世間已與自己無關。讓方寧素更是憤怒,但她又移動困難,仇人就在麵前卻連接近都不了。她艱難的從靴中掏出小刀,用盡最後的力氣甩向肖雲。小刀飛出,直挺的刺中肖雲的手臂,鮮血染紅,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刺在木頭一般。寧素咳的一聲吐血了,內傷大重,把飛刀打偏了。心中無盡的恨,恨自己沒用,報不了父仇。
刑昕過來,坐在寧素跟前:“死心吧!你殺不了師兄的!”停了一會又淡淡的說:“你姐姐去世後,師兄已承受太多的苦,你出現隻會加重他的痛苦!”刑昕表情平和,還是那種納笑,世間讓她在乎的事並不多,但她是一定要保護肖雲的。做了一個不可能的決定,向寧素提出一個條件:“我們淡個條件,我教你月飛刀。”寧素嚇一驚,因為江湖人都知道,黑白山莊有兩絕,月刀法和月飛刀,練其一樣都足以獨步天下。月飛刀是以氣做刀,形狀似月牙,刀氣一出,收買人命,至今無人可擋。刑昕看到寧素的疑惑:“我隻要你保證一年內都不剌殺師兄,我就教你飛刀心法。況且你也很清楚,現在的你不可能殺得了師兄。”
“為什麼這麼做?我學會飛刀他不就即刻死了嗎。”寧素終於開口,她知道刑昕很單純,很簡單。隻要能殺死人肖雲,她再所不惜。
“我隻要看護好師兄,其他的都重要。那你是答應咯。”刑昕的臉上露出小孩般嗬笑,讓寧素驚訝不已,心裏暗暗自語:“怎麼有這麼傻的女人!”但嘴上說:“好吧!那你要先給我療傷,我死了就練不成你的飛刀了!”而刑昕就真的應承了,她的內力絲毫不比肖雲差,幫寧素療傷隻是小小事,還給她打通筋絡,不但治好了她的傷還讓她的功力提升了好幾成。把飛刀的內功心法都傳給了她,並告訴她:“隻要努力修煉十年,打通了任督二脈就可以學飛刀的技法了。”寧素頓時火冒三丈:“十年,十年我都老死了,讓他逍遙十年,不行!我們的約定不算,等下我就砍死他。你竟然也會坑人。”刑昕還是笑顏著說:“我們的約定是一年不能去刺殺師兄,一年後你幹什麼我不理,但現在你想靠近師兄,就得先殺了我。月飛刀練不練是你的事,等你打通了任督二脈,我自然會把飛刀的最高心法傳給你。這是一個強者的江湖,你報不了仇隻能怪你太弱。”
寧素非常氣憤的坐靠在大樹下,也不走也不說話。很快天又黑了,刑昕點起堆火,旁邊鋪張了一席飯菜。方家的輕動獨步天下,刑昕也是從肖雲的妻子方寧清裏學來的,也就是方寧素的雙胞胎姐姐。這也是刑昕唯一害怕的地方,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唯一可以威脅到肖雲的人。人生真是諷刺,兩個一樣的人,一個深愛著他一個深恨著他。而且肖雲是她的表弟,肖雲的母親是寧素的爺爺抱養的。寧素雖說比肖雲大一歲,但隻是大一天,她是年三十晚出生的。肖雲既是她的表弟又是她的姐夫,這親上親的親人為何要這般仇殺。他們的關係真是錯綜複雜,也隻有他們本人才能算得清楚。
寧素甩甩手過來了,一坐下就吃得手忙腳亂。這是她的性格,從來不拘小節,男子頭一個。刑昕笑了:“還真不客氣,這是從大老遠的山下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