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今重大社會事變中,客家英傑的正氣磅礴於天地之間,他們為了抗擊外敵而拋頭顱,灑熱血,從容赴難;為了反對專製而慷慨捐軀,至死不渝。他們用自己的鮮血為國家和民族寫下了永不泯滅的壯麗詩篇。
一 兩宋之際抗金鬥爭中的客家先賢胡銓
兩宋之際,宋廷黨爭激烈,社會矛盾尖銳,內憂外患紛至遝來。北宋政權被金滅亡後,徽、欽二帝俱被俘虜,趙構在混亂中被擁立為帝,引軍避金人兵鋒,暫駐於長江南岸的江寧府(今南京),不久又退至揚州,對金國采取屈辱求和政策,希圖偏安一隅。與之相反,朝廷卻湧現出一批關心國事、恤念民瘼時艱、以身許國的忠義骨鯁之士,他們上書抗論,揭露失職辱國的可恥行徑,反對屈辱性的對金和議,表現了崇高的民族氣節。其中,客家先賢胡銓就是突出的一位。
胡銓,字邦衡,宋哲宗崇寧元年(公元1102年),出生於一個以耕讀為本的移民家庭。其父胡載,素有抱負,重氣節,不屑於皓首窮經、老死科場,因而“一試有司不中,即棄去”,轉而研討學問,砥礪名節,在鄉間頗著清譽。胡銓在家庭環境熏陶下,自小潛心學問,強記博覽,而又關心時事,逐漸成為一名以天下為己任的有為青年。
年甫弱冠,胡銓便才氣橫溢,初露鋒芒。宋高宗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被選送到揚州,接受高宗的親自策試。在對策中,胡銓從民本思想出發,尖銳地批評高宗為政聽於天而不聽於民,沒有一切以民眾的願望和要求出發,恃天命而不修人事,所以才遭致禍亂疊起。在充分闡述了“國將興,聽於民,國將滅,聽於天”的道理之後,胡銓又具體指出了高宗為政不當之處。例如,針對高宗說的“朕承宗廟之托,懷父母兄弟之憂,念必撫民以格天,庶或悔過以靖亂”而迄無成效的問題,胡銓指出:要擔負宗廟社稷的重任,必須選擇賢相良將共同承擔這樣的重托;要消除父母兄弟之憂,也應有忠臣義士為皇帝分憂,而高宗所信任的將相大臣非其人,才導致“天下大事無複救矣”的嚴重局麵。胡銓洋洋一萬餘言的對策,引古證今,層層剖析,對高宗用人行政的錯誤作了無情的批判,對如何治國興邦提出了一係列建設性的意見,充分闡明了以民為本的政治理想和治國方略。他的敏銳的觀察力和敢於犯顏直諫,勇於變革現狀的可貴精神給朝廷上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被實授撫州(今江西撫州市)軍事判官。
胡銓未及到撫州上任,時局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金兵再度大舉南犯,南宋小朝廷節節敗退。宋高宗率百官從東線南撤,自建康(今南京)經鎮江、常州、湖州至杭州,升杭州為臨安府,想就此安居下來。而金兵不讓南宋君臣有須臾安寧,兵鋒繼續南指,宋廷不得已又狼狽南奔至紹興、寧波,自寧波乘樓船改從海道逃命,直至溫州。其間幾次險被金兵追及,南宋小朝廷危殆萬分。當時享有崇高威望,一度垂簾聽政的隆祜太後,則率宗室和部分官員西走以避金人兵鋒。他們從建康出發,先至洪州(今江西南昌)折而南赴吉州,經太和、萬安退至虔州(今江西贛州市)。一路上淒淒惶惶,驚恐萬狀。
當此危急之秋,各地將官的腐敗狀況暴露無遺。多數州縣不堪一擊,官將們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更有甚者,則臨陣倒戈,挾眾為亂。隆祜太後抵達太和縣時,護衛統製杜彥及後軍將領楊世雄率眾叛亂,圍攻吉州東北麵的永豐縣,便是典型的一例。此類投降變節和倒戈滋事現象屢屢發生。
年輕的胡銓,麵對如此混亂、艱難的局麵,毅然挺身而出,把自己忠君報國的理想付諸實踐。他振臂一呼,募集了成千上萬熱血子弟,組成義勇軍,與撫州太守張循相配合,給予進犯的金軍迎頭痛擊。他的無畏氣概和果斷措施,激勵了士氣,安定了民心,拖住金兵,保證了隆祜太後順利轉移到虔州。金兵退走後,朝廷論功行賞,胡銓晉升為承直郎,代理吉州軍事判官。
在兩宋之際的抗金鬥爭中,胡銓一直是反對和議的傑出代表,先後與秦檜、湯思退為首的主和派展開了堅決的鬥爭。發生在紹興八年朝野震驚的上封事乞斬權相秦檜事和發生在隆興元年上書指謫湯思退奸邪誤國之事,便是胡銓的凜然正氣和錚錚硬骨的充分表現。
紹興七年(1137年),被囚在金國的宋徽宗和寧德皇後逝世,訃告至臨安,主和派趁機又大肆鼓吹和議,以議和可以迎回徽宗梓宮及尚健在的欽宗和太後為口舌。於是朝廷派遣王倫為使者,出使金廷。其時,金國由於國內矛盾加劇,力量削弱,執政撻懶與宗磐也有議和的願望,因而答應歸還徽宗梓宮及太後,還答應歸還已被金人侵占的河南地盤。王倫由是獲得高宗的信任和賞賜。紹興八年秋天,王倫再度出使金國。金國派其宣徽院事蕭哲,左司郎中張通古為“江南詔諭使”,與王倫一起到臨安與宋廷談判。
這“江南詔諭使”的頭銜,分明是不承認南宋是與金國對等的國家,而隻是金國屬國,所以稱為“江南”,並且使用皇帝“詔諭”臣下的字眼。這種侮辱性的使節名稱,已經激起南宋官民極大的憤怒,加之蕭哲等傲慢無禮,公然要求宋高宗到他們下榻的館驛接受詔書,更激起朝廷中忠義骨鯁之士的義憤,許多人上書抗論,揭露王倫失職誤國,反對屈辱性的對金和議。宰相秦檜卻在暗中庇護王倫,抓住高宗想早日實現徽宗梓宮和太後歸還的心理,宣言“屈己議和,此人主之孝也”。更有一位佞臣孫近,不問是非曲直,一味逢迎附會秦檜,因而被提拔為參知政事。而與秦檜意見相左者,則連遭貶斥。
在這一關鍵時刻,胡銓挺身而出,給高宗上了一則言辭激烈的封事,要求把王倫、秦檜、孫近三人斬首示眾。
胡銓的封事一上,朝野稱快。而秦檜之黨切齒痛恨,以謗訕宰相、指斥和議、狂悖鼓眾的罪名,革除胡銓官職,流放昭州(今廣西平樂)編管。後因禦史台及諫官多出麵為胡銓鳴冤叫屈,秦檜迫於公論,隻好對胡銓從輕處置,改任監廣州鹽倉。第二年,又改為簽書威武年(治今福建福安)判官。胡銓身遭貶逐,然而名聲卻播於天下,上到朝中大臣,下至武夫悍卒,以及邊遠之人,莫不津津樂道胡銓的封事,都希望能一識這位有膽有識,敢道常人不敢道之言的大丈夫。他的封事被朝臣陳師古刊印流行,金國人聽說後,出千金求購,始知宋廷有人,不可輕視。於此可見,胡銓大無畏的言論在當時產生了多麼巨大的影響。
宋孝宗即位後,胡銓被重新起用。孝宗先任命他為饒州(治今江西波陽)知州。旋即又把他召至臨安,親自加以接見,聽取他對於國家重大政策的意見。而胡銓仍像以往那樣,一提起國事,便“勁氣正色,貫日襲月,奮以直前,不怵不惻”,坦率而又鮮明地陳述己見。他的一整套意見,獲得了孝宗的讚許,先後被任命為吏部郎、秘書少監、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進兼同修國史,除宗正少卿,又兼國子監祭酒。在這期間,胡銓屢次勸說孝宗要堅決信用張浚主持抗戰恢複大計,不要惑於讒言,動搖既定的抗戰方針。這一係列忠言讜論,對於孝宗一朝的朝政裨補甚多。然而,孝宗的對金政策也有動搖妥協的一麵,對胡銓的意見通常隻是口頭讚許,實際上並不采納其意見,反而常常受主和派湯思退等人的左右,因而孝宗一朝的政局雖然比高宗時好一些,但對金的政策時硬時軟,並沒有取得很大的進展。
在這種情況下,胡銓再次成為反對議和的傑出代表,與宰相湯思退為首的主和派展開了堅決的鬥爭。隆興元年(1163年)宋金交戰,符離(今安徽宿州市)一役宋兵大潰,金方趁機要求宋朝割讓海、泗、唐、鄧四郡(分別治今江蘇連雲港、盱眙,河南唐河、鄧縣)。主戰派以張浚為首,堅決反對割地。主和派以湯思退為首,以保境息民為口實,慫恿孝宗答應割地求和。孝宗惑於湯思退之論,於次年罷免張浚相位,命思退作書,許金四郡。這時,胡銓又勇敢地站出來,上書孝宗道:“臣竊以為思退又一秦檜也!思退不去,國體弱矣!”對於孝宗要胡銓撰寫祝賀金國冬至的賀啟,內中要用“再拜”、“獻納”字眼,而且要直呼孝宗名諱一事,胡表示:“臣手可斷,臣筆不可搖;臣頭可丟,臣筆不可丟,而臣字不可寫,庶使遠夷知中國之有人,是亦強國之一端。”在胡銓精神的感召下,太學生張觀等72人上書,論思退等奸邪誤國,招致敵人,請斬之。前此已被貶官謫居泉州的湯思退聞訊,憂悸而死。胡銓領導的反投降運動,取得了局部的勝利。
淳熙年間,胡銓見孝宗倒向主和派,自覺無力扭轉乾坤,遂有退歸田裏,保持氣節的念頭。屢次向孝宗提出辭官退休的請求,皆不獲批準。直至淳熙六年(1179年),胡銓已屆78歲高齡,疾病纏身,不能再上朝了,孝宗才準許他以資政殿學士的身份退休。次年5月,胡銓病危,彌留之際,仍口授遺表,悖悖期望孝宗“舍己從人,安民和眾”,牢記家仇國恨,收複失地。他自己則願學習唐代安史之亂時忠貞殺敵、以身殉國的張巡,“為厲鬼以殺賊,死亦不忘!”就在忠君愛民、殺敵報國的囑咐聲中,胡銓溘然辭世。
曆史上的宋、金雙方今天都成了中華民族的組成部分,其間的是非利害可有另外的評價。但是,從胡銓身上體現的那種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而熱血沸騰、冒死抗爭的精神;那種執著追求自己認定的真理,至死不渝的情懷,是客家人也是全民族超越時空界限的精神財富。二抗元鬥爭中的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句,光照日月,氣吞山河,成為許多愛國者的人生座右銘。它的作者就是南宋末年抗元鬥爭中湧現出來的客家優秀兒女、民族英雄文天祥。
文天祥,字履善,號文山,南宋端平三年(公元1236年)出生在江西廬陵淳化鄉富田村的一個小知識分子家庭。他自幼接受嚴格的家教,又受名師指點,學業猛進。課讀之餘,他最愛讀忠臣烈士的傳記,愛國思想深植他幼小的心靈。
18歲時,文天祥前往廬陵,參加鄉試,名列第一。在廬陵逗留期間,他參觀了廬陵學宮,深為鄉賢歐陽修、楊邦義、胡銓的遺像所吸引,立誌向他們學習,發誓說:“我將來死後如果不能像他們一樣,受人紀念,便算不得大丈夫!”
寶祜四年(公元1256年),文天祥參加了進士考試,在集英殿殿試對策中,年輕正直的文天祥,“不識忌諱”,慷慨淋漓地抒發了自己的政治主張,在這些對策中,文天祥剴切陳辭,針砭時弊。由於文天祥對策“精通古義,恰似明鏡,忠君愛國之心堅如鐵石”,被欽點為狀元。
寶祜六年(公元1258年)二月,元蒙哥汗分兵二路大舉進攻南宋。元軍一路斬將奪關,勢如破竹。南宋朝廷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宰相丁大全企圖隱匿軍情不報,被彈劾罷相。10月,賈似道擔任了右丞相,兼樞密使。理宗下罪已詔,並命賈似道督師抗元。當時邊報日急,朝野震動。朝臣董宋臣膽小如鼠,竟提出遷都四明(今浙江鄞縣),以避敵鋒的主張,以便隨時準備逃往海上。
這時,文天祥正在臨安,為了挽救國家的危亡,他挺身而出,上疏理宗,嚴辭駁斥了董宋臣的逃跑主張。他指出:“當今國勢危急,人心惶惶,陛下為中國主,則當守中國,為百姓父母,則當衛百姓。而且,朝廷有三江五湖之險,可作屏障,六軍百將之勇雄,並非弱小。陛下如能刻苦自勵,決心抗敵,則人人奮勇,同仇敵愾。消滅敵人,指日可待。”他指出了救亡圖存的四點辦法,即簡文法以立事,仿方鎮以建守,就團結以抽兵,破資格以用人。同時,文天祥在奏文中還強烈要求將董宋臣“公布其罪惡,明正典刑,傳首三軍示眾”。他指出,隻有這樣才能證明皇帝的悔悟是真實的,才能平息天下的憤怒,激勵軍民,振奮國家。文天祥知道董宋臣是理宗的寵臣,權勢很大,得罪他是冒生命危險的。但為了國家危亡,文天祥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了。文天祥11月上書,12月朝局發生了變化。由於元軍軍中疾疫流行,蒙哥汗身染重病,死於軍中。同時,進攻鄂州的忽必烈部,孤軍深入,前麵正碰上賈似道督師的援鄂大軍,留守和林的阿裏不哥圖謀汗位,故蒙古軍隊突然撤兵。蒙古撤兵後,南宋皇帝和大臣們又重新陶醉在聲色歌舞之中了。有誰還再理睬文天祥的奏疏呢?
賈似道因鄂州退敵有功,理宗加封他為少師、衛國公。這時董宋臣雖被趕出朝,但賈似道獨攬犬權,朝政仍然十分腐敗。
景定四年(1263年)理宗重新起用董宋臣,文天祥對此非常氣憤,又一次上書理宗,揭發董宋臣的罪惡,希望理宗“收回成命”,不然寧可棄官不做,也決不與董宋臣共事。結果,文天祥又一次碰壁,不得不出知瑞州(今江西高安)。
在此後的幾年中,文天祥幾度沉浮,罷官、複出、升任、解職,反反複複。凡在任上,皆能革除苛稅,獎勵農桑,深為百姓愛戴。
度宗成淳六年(1270年)正月,文天祥又被召回臨安,任職軍器監,兼崇政殿說書、學士權直、玉牒所檢副官等職。這一年,賈似道為了沽名釣譽,裝腔作勢,托病辭職,度宗命文天祥起草挽留賈似道的詔旨。文天祥在文中不僅無一句恭維話,而且是“裁責以義”。賈似道十分不滿,便指使台官張誌立彈劾文天祥,文天祥再一次被罷官回鄉。
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並沒有使文天祥意誌消沉。他在詩中寫道:“桑弧未了男子事,何能局促甘囚山!”在隱居家鄉的日子裏,他仍然渴望為國為民轟轟烈烈地幹一番事業。他常常想起了聞雞起舞、立誌收複中原的祖逖,借以自勉:“少年成老大,吾道付逶迤。終有劍心在,聞雞坐欲馳。”直到鹹淳九年(1273年),文天祥才複出任湖南提刑。
南宋鹹淳七年(公元1271年),忽必烈正式稱帝,改國號為元。與此同時,忽必烈積極籌備滅亡南宋的戰爭。采用“先事襄陽,浮漢入江”的策略,派阿術為主帥,先後攻陷了樊城和襄陽。成淳十年(1274年),忽必烈命伯顏、阿術領兵20萬,水陸並進,大舉滅宋。
12月,宋鄂州守將程鵬飛投降,伯顏乘勢揮軍沿江東下,直指臨安。一路上,南宋大小官員望風迎降,黃州、蘄州.江卅、德安、六安相繼被陷。
南宋朝廷再次陷入混亂之中。荒淫無恥的度宗於1274年7月死去,4歲的兒子趙暴即位,朝政由謝太後主持。謝太後一再督促賈似道出兵拒敵,一麵下詔要各地起兵“勤王”。
賈似道既無心抵抗,又求和不得,懾於群情,隻得勉強督兵迎戰,於德祜元年(1275年)二月,被元軍大敗,逃往揚州。元軍乘勢縱擊,進陷建康(今南京)。
這時,文天祥接到了謝太後下達的勤王詔書和一道專門發給他的詔旨。文天祥捧著詔書,痛哭流涕。3天以後,便傳檄諸路,招兵買馬,屯集糧草,準備起兵。
文天祥起兵抗元立即受到了當地人民的熱烈擁護,隻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便組織起了3萬義兵。文天祥率義軍從贛州到臨安,一路上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受到了沿途人民的稱讚。於8月26日,到達臨安,被派知平江府。
11月,元軍兵分三路進攻臨安。一路循海而南,一路從建康去取餘杭西北的獨鬆關,伯顏居中道節製諸路。
獨鬆關為臨安門戶,宰相陳宜中慌忙調文天祥火速增援。文天祥接到命令之後,感到十分為難。如果率軍增援獨鬆關,則平江守備空虛,必將顧此失彼。正躊躇間,第二道命令又至。軍令如山,文天祥隻好留下通判王舉之、環衛王邦傑守城,自己提兵急馳獨鬆關。
11月8日,伯顏率元軍攻常州,兩天後,城破,全城被屠。在文天祥離平江3天後,元兵便由常州進逼平江,王舉之、王邦傑開城投降。文天祥數百裏奔援獨鬆關,兵還未到,獨鬆關也已經失守。文天祥隻好返回臨安。
元軍大兵分道逼進,獨鬆關失陷後,破城風聲越來越緊,臨安危如累卵。權禮部尚書王應麟跑了,左丞相留夢炎也棄官而逃。在南宋官員甚囂塵上的乞降聲中,主張抗戰到底的隻有文天祥和張世傑等少數幾個。右丞相陳宜中和謝太後商量後,決心投降。
這時,文天祥能指揮的僅有江西勤王部屬2000人。為了保持主動,文天祥將該部調駐富陽。他無法阻止投降,看到事已至此,便向陳宜中建議,先把三宮遷走,然後讓福王、沂王分駐閩廣,再圖恢複。陳宜中置之不理。文天祥又請以福王、沂王判臨安,自己擔任副職,死守臨安。陳宜中仍不許。
就在元軍進兵距離臨安隻有30裏的皋亭山時,文天祥、張世傑再三懇求三宮入海,他們願率軍背城一戰。這個請求又被陳宜中拒絕。這時,朝廷已亂成一片,謝太後親具降表,派人叫陳宜中出城商議投降事宜。陳宜中怕被元軍扣留,連夜逃往溫州。張世傑則率兵揚帆入海,往福州去了。為了避免元軍把宋宗室一網打盡,謝太後封德祜的弟弟趙昱為益王,判福州;趙罱為衛王,判泉州。他們在蘇劉義的護送下出走婺州。元兵追趕,不及而還。元兵進駐臨安城外的教場。文天祥想把駐紮在富陽的江西義軍招回臨安守城,這時已經來不及了。
陳宜中逃走後,國事沒人主持,伯顏又定要丞相出城接洽。謝太後任命文天祥為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群臣一致推舉他出城與伯顏談判。於是收拾殘局的使命便落到了文天祥的肩上。
在談判過程中,文天祥從容不迫,大義凜然。麵對刀槍密布、殺氣騰騰的場麵,文天祥說:“我是宋朝狀元宰相,隻欠一死報國,想用刀鋸鼎鑊嚇唬我,是辦不到的!”這次短短的交鋒,使伯顏感到文天祥對他們的威脅,於是把文天祥拘留起來。同時,他見文天祥對宋朝忠心耿耿,是個難得的人才,想把他爭取過來。於是,他派人勸文天祥說:“元朝將要興辦學校,開設科舉。丞相在宋朝做狀元宰相,隻要投降,定做元朝丞相無疑。”文天祥嚴辭拒絕了這種誘降的陰謀。伯顏見文天祥態度強硬,不肯投降,決心把他解往大都(今北京)。
在解往大都的路途中,文天祥想方設法,尋找機會逃走。最後在部將的幫助下,在鎮江逃出了虎口。此後,幾經周折,文天祥於5月26日,到達了福州。在此之前,陸秀夫、陳宜中、張世傑等在福州擁立益王趙昱即位,改元景炎。文天祥到達福州後,被封為右丞相、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舉起了繼續抗元的大旗。
同年7月,文天祥離開福州往南劍州(今福建南平)建立同都督府,“聚兵財為恢複江西計”。第二年5月,文天祥率軍入江西,收複了10多個縣,聲勢大振。元朝派元帥李恒率精兵至江西,專門對付文天祥。元軍用鐵騎猛衝,文天祥雖與部將張汴、趙時賞、鄒諷等,帶領軍隊奮勇作戰,但文天祥這一支全是步兵,又係臨時征集,訓練不精,結果被打敗了,文天祥率殘部逃往汀州。在興國縣空坑又被元軍追上,經過戰鬥,主力潰散了,他重逢不久的妻子歐陽夫人、次子佛生、二女柳娘、三女環娘均落入元軍之手。兵敗家亡,這對他來說,是很痛苦的。但是,大敵當前,個人的痛苦對他來說已是微不足道了,文天祥絲毫沒有動搖他抗元到底的決心。他退至汀州,收拾殘部,經會昌、安遠等地,於景炎二年(1277年)十一月,轉移到廣東循州(今廣東龍川),屯兵南嶺山。此後,他以循州興寧縣兩郊為營地,號召當地百姓重整軍備,勤王抗元。景炎三年(1278年)二月,文天祥進軍惠州海豐縣,駐兵於麗江浦,派其弟文璧攻占惠州,同時派人在沿海探訪宋帝的下落。
直到5月中,文天祥才得知宋端宗於4月病死在硐州,陸秀夫、張世傑等擁立衛王罱為皇帝,改元祥興。6月中,南宋小朝廷移駐崖山,文天祥移軍船澳,要求麵謁宋帝,優詔不許。南宋小朝廷雖封文天祥為少保信國公,但沒有給文天祥以實質性的支持。文天祥不怕艱難困頓,努力積聚力量,力圖恢複。他把著眼點放在建立惠、潮根據地上。祥興元年(1278年)十月,文天祥從海豐縣率軍進駐潮陽縣,並帶領部眾進謁城東雙忠廟,追念唐張巡、許遠死守睢陽,為抗擊安史之亂叛軍而壯烈殉職的事跡,借以教育部眾、勉勵自己以張巡、許遠為榜樣,為民族盡節。其時,潮州有股土匪,十分猖狂,匪首陳懿兄弟五人,人稱“五虎”。文天祥率部征剿,殺其同夥劉興,軍威大振,陳逃入山寨。
文天祥討伐陳懿,穩定潮州局勢,得到了人民的熱烈支持,“四方豪傑,翕然響應,積糧治兵”,民眾也踴躍勞軍。文天祥利用人民的這股熱情,憑借潮陽阻山帶海的形勢,練兵積糧,努力建設中興的根據地。
祥興元年(1278年)十一月,元軍大舉南下,局勢惡化。元軍以張弘範為都元帥,李恒為副帥,水陸步騎並進,水路由浙江秀州、明州泛海進攻崖山;陸路由福建的漳州、泉州進攻潮陽的文天祥。
文天祥得知這一消息後,一麵飛報崖山,讓陸秀夫、張世傑等早作準備;一麵度勢難敵,決定退出潮陽,撤至海豐,準備在南嶺山中,結營固守。
文天祥率軍於閏12月15日退出潮陽,20日到了海豐縣北麵的五坡嶺,突然遭到元軍的襲擊。原來潮州匪首陳懿自潮陽被文天祥趕走後,便投降了元軍。他是地頭蛇,對道路十分熟悉,便勾引元軍,用船渡輕騎向毫無準備的文天祥部發動了突然襲擊。正在吃飯的文天祥等措手不及,不幸被俘。
文天祥雖然在五坡嶺被俘,但他的愛國意誌是十分堅定的。他取出身邊所藏冰片,吞下二兩左右,準備一死殉國。不料藥力無效,昏眩許久,竟不能死。元兵把他送到潮阻,囑他見到張弘範必須跪拜,他堅決拒絕說:“吾不能跪,吾嚐覓伯顏、阿術,惟長揖耳。”有的元兵問:“奈何不拜?”文天祥幹脆回答:“吾至死也不能拜!”充分表現了他那視菇粕潤的大無畏精神。
文天祥誓死不屈的行動,使元軍大為震驚。張弘範不得不裝出彬彬有禮,請文天祥進營,長揖相見,“釋其縛,以客禮之”。文天祥口口聲聲隻求一死,張弘範卻一味客套,請文天祥寬心暫住,並下令從俘虜中尋出原來的從人,要他們照舊服侍文天祥。
祥興二年(1279年)春,張弘範率元軍圍攻崖山。張弘範把文天祥置於海船中,從潮陽出發,前往崖山,企圖招降張世傑。文天祥經過珠江口的零丁洋時,悲憤地寫下了千古傳誦的《過零丁洋詩》:“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1月13日,船至崖山,張弘範派人要文天祥寫信勸張世傑投降,文天祥慨然回答著:“吾不能救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同時,提筆錄《過零丁洋》詩,作為回答。
2月6日,張弘範率部向崖山宋軍發動總攻。宋軍遭到南北夾擊,仍拚死拒敵。但因眾寡懸殊,漸漸難支。陸秀夫見大勢已去,先令家人跳海,然後對小皇帝趙罱說:“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德祜皇帝被俘,辱國已甚。陛下不可再辱!”說罷,抱起皇帝縱身跳入滾滾浪濤之中。宋朝官兵跟著跳海殉國的不計其數。
崖海之戰後,張弘範得勝回朝,把文天祥押解到元大都,關在獄中。元朝用盡一切辦法,勸誘文天祥降元,都被拒絕。宋朝的狀元宰相留夢炎,逃跑後投降元朝作官,奉命到獄中勸降,被文天祥罵走。元朝又派俘虜來的亡國皇帝趙昱去勸降,文天祥隻是連聲說:“聖駕請回。”文天祥決心寧死不降,在獄中作《正氣歌》說:“是氣所磅礴,凜然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文天祥被關押三年餘,在拒絕了元世祖忽必烈的親自勸降後,於至元十九年(1282年)十二月初九日在元大都,英勇就義。
文天祥雖然死了,但是他的高尚品德將永遠為後來人所景仰,他的愛國主義精神將長存在天地之間,成為客家人,乃至中華各族人民寶貴的精神遺產。三明代抗日援朝中的大將陳璘
明朝萬曆年間,中朝水軍並肩作戰,抗擊日本侵略軍,最後中朝人民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在這場曠日持久的鬥爭中,有一位擔任指揮作戰的中國大將,身冒炮矢,出生入死,戰後鬢發由黑全然變白。他,就是客家人陳璘。
陳璘,字朝爵,廣東翁源縣人。嘉靖時,以軍功任守備,至萬曆年間,因屢次立功,升為副總兵《明史》陳璘傳說:“陳璘有謀略,善將兵。”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陳璘奉命由廣東統兵支援朝鮮,升任為禦倭總兵官,提督水軍。所屬將官有鄧子龍、陳蠶、馬文煥、季金等。陳磷所統的士兵共有13000餘名(其中約有5000名屬客家子弟),戰艦數百艘,抵達朝鮮後,即分布在忠清、全羅、慶尚諸道各海口。戰場上增添了這支生力軍,聲勢陡然增強,諸葛元聲《兩朝平壤錄》說:“先是倭兵渡海,出沒並無攔阻,至是,捕盜船於海麵上往來不絕,倭始懼,自夏曆秋,倭兵不敢橫行。”指的就是陳璘到達朝鮮後,朝鮮海防從此鞏固了。
陳璘率領的中國水軍和李舜臣所統朝鮮水軍聯合在一起,組成為一支精強的海上勁旅。陳、李之間的友誼,更是中朝友好關係史上的一段佳話。朝鮮柳成龍《懲毖錄》曾記載陳、李交好,說:“舜臣聞璘將至,令軍人大畋漁,得豕鹿海物甚多,盛備酒醪而待之,磷船入海,舜臣備軍儀遠迎,既到,大享其軍,諸將以下無不沾醉;士卒轉相告語日:果良將也!璘亦心喜。”又記:“自是凡事一谘於舜臣,出則與舜並轎,不敢先行。……璘上書於上(朝鮮國王李盼),言統製使(舜臣的職位)有經天緯地之長,補天浴日之功。”作為天朝水軍提督的陳璘,能對李舜臣如此謙遜,確實是十分難得的。
陳、李的推心置腹,誠摯相待,使中朝兩軍血肉凝合,水乳交融,為最後勝利地驅逐日本侵略軍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在最後殲滅日本侵略軍的露梁海戰中,陳、李兩軍密切配合,給日本侵略軍以毀滅性的打擊。海戰之初,中朝水軍由陳璘和李舜臣督率協助劉璘在獐島一帶作戰,曳橋的占領就是水軍幫助成功的。自中國陸軍董一元部退下之後,泗州敵人暫時得到一個喘息機會。這時,陳、李水軍便打算趁海上優勢聯合陸上部隊消滅順天的小西行長。藺山的加藤清正因戰敗、缺糧,軍心動搖,當時決定的計劃是:由陸軍占據曳橋,水軍扼住獐島,將嶺南海路截住,泗州敵便無法出援,然後中朝軍隊再集中力量合圍起來,使敵人插翅難飛。計劃確定後,陳璘和李舜臣即進奪獐島洋口,焚毀敵人所有船隻。另派慶尚道右水使李純信(朝鮮將官)控製住露梁水路。陸上劉珽部隊在曳橋西北亦把蟾津陸路切斷。包圍工作完成之後,陳璘、李舜臣督水軍奮力進攻,連戰連捷,敵人即告全部成擒。這時,小西行長忽心生一計,誆騙陳璘說:“願送人諸屯同約渡海。”哀求放開一條活路。陳璘竟信以為真,就把他要送的人放了出去。李舜臣得報大驚,急來見陳璘,這時,陳璘也已覺中,計,痛自責悔。接著陳、李推料,敵人此去必然是向泗州告援,泗州敵人亦必傾師出動,正好借此機會,乘其不備,在海上一網打盡。
果然,11月18日夜,島津義弘聯合南海各處水軍,率領著500艘戰船來援順天,陳磷和李舜臣率鄧子龍、陳蠶、李純信、宋學立整齊裝備,隨著潮水悄悄直駛露梁,中朝水軍采用兩麵夾擊方式,將隊伍分為左右兩脅,都潛伏在島嶼左右。夜半,日軍自光州洋浩浩蕩蕩向露梁奔來,中朝水軍見時機成熟,兩脅突起撞擊,敵軍見狀大驚,陣容立即被衝散,中朝軍隊馬上投擲薪火,燃燒敵船。頓時,濃煙四起,火光衝天,迫使敵軍退入露梁港口。翌日破曉,敵軍見港內後麵沒有歸路,又返回向中朝聯軍抗鬥。李舜臣這時已抱定為國獻身的決心,願為前驅,對敵展開決死戰鬥。陳磷坐大衛,揚旗擊鼓,亦殺進重圍。忽見敵軍主力圍攻李舜臣,繞成數匝,更有敵人躍上陳璘船迎頭直犯,陳璘子九經在旁,急忙以身捍衛,被刺重傷,鮮血淋漓,仍然屹立未動,旗牌官文偉抽刀連砍死數敵,才解此危局。這時,敵人發現是陳璘,遂大隊湧至,像鐵桶一般圍住。陳璘命令船都下碇,又令兵士挨牌伏起,敵人爭相登船,欲作肉搏戰,待至近前,陳璘部兵將驀地齊起,用長矛穿刺,敵人紛紛落水,毖敵1000餘人。陳璘又搖鐸收兵,船內一時呈示靜寂,敵軍疑惑,便稍作後退,陳璘部一得此機會,便從高處施放噴火筒射擊,風助火盛,延燒迅速,敵船大部分都著起火來。
老將鄧子龍“年逾七十,意氣彌邁”,決不落後,攜帶勇士300人,躍上朝鮮兵船,直前奮擊,並投擲一種“火毯”,效能極大,將敵船焚燒。正激戰間,陳璘軍別船火器誤中鄧子龍船,連帶起火,兵士們忙於施救,戰船一時傾斜,被敵攻進,子龍不幸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