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雅把我讓到了內院,一路上除了幾個打掃院子的家仆外,連一個護衛都沒有看到,偌大的宅院顯得冷冷清清的。
在一座側院前停下,傅有雅推開院門,對我道:“這裏是臣住的院子,雖然簡陋了些,卻也是府上最好的處所了,娘娘是貴客,真是委屈了。”
沒有琉璃翠瓦,也沒有雕梁畫棟,院子裏的花草也凋落了,麵前的這個院落也隻能用樸素來形容了。‘落塵居’,名字很詩意,有那麼一點出塵逸世的味道。
與落塵居相鄰的院子落著鎖,裏麵是一座兩層高樓閣,樣子像是女眷的閨閣,流光翠瓦,處處可見精美華麗。傅有雅至今沒有娶妻,也沒有子女,所以這座與整個丞相府格格不入的樓閣引起了我的興趣,想不明白這位看起來溫文儒雅的丞相大人為何在府中獨獨留了這樣一個院子。
“娘娘,裏麵請。”傅有雅伸手相讓,我也收回了目光,邁步進了落塵居。
落塵居的書房前,赤霄抱著一把劍站在門外,看見我和傅有雅到來,連忙躬身請安:“赤霄見過葉尚儀。”
我麵帶下笑意,慢悠悠的搖著手裏的折扇,經過赤霄身邊時低聲道:“你這次倒是學乖了,知道禮數了,沒有拿杯子招呼我。”
赤霄被我說得臉色一僵,頭又往下低了低,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的話。
“娘娘就別取笑赤霄了。”傅有雅使了個眼色讓赤霄退了下去。
書房裏沒有小廝丫鬟服侍,我在上首落座後,傅有雅取出一套茶具,親自動手煮起了茶。
“娘娘,請。”他端起一杯茶遞到我麵前,“這是極品雲峰,味甘性溫,應該合娘娘的口味。”
我接過來品了一口,倒是清雅香醇,“傅大人說得果然沒錯,真是香茗。”
“謝娘娘誇獎。”傅有雅將茶具撤到一邊,又道:“娘娘今日突然來到臣的府上所謂何事?其實若有吩咐您派人知會一聲便可。”
真是明知故問,每天宮裏發生的大小事情有哪樣是你丞相大人不知道的。我放下茶杯,收了扇子握在手裏,笑著道:“上次在壽宴上玉蝶不小心惹得太後得有些不悅,本宮還沒有謝過傅卿從中周旋,保得玉蝶平安無事。”上次玉蝶被陸太後帶走後,傅有雅即刻便有書信送到,裏麵的內容不得而知,不過陸太後倒是立即就放了玉蝶。
“玉公子有了麻煩,臣自當為其解圍,這是為人臣子的責任,娘娘不必言謝。”傅有雅從容的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自然,語氣平和,沒有一絲波瀾。可他話裏透出的意思實在無法讓人平靜,這樣似有所指的話若是傳出去便是大逆不道的犯上之罪,誠然手握重權的傅有雅也許並沒有把慶幕樺放在眼裏,但是他如今特意的說給我聽,不再遮掩,是為了什麼呢?
“為人臣子者的確應該盡忠職守,為君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過傅大人的話讓本宮聽得糊塗了。”
“若是娘娘願意,臣也可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傅有雅的臉上笑容平和,可此時在我看來卻十分的危險,我一向自詡的沉穩鎮靜有些動搖了。這個人的心思太深了,我能想到的事情他必然也能想到,所以退一步講,就算他知曉我的所有底牌都不足為奇。
不過有些時候,還是彼此留一些餘地的好,即使是交鋒的對手之間也要保持在一個平衡的點上,心照不宣。因為若是一旦說穿了,往往事情就會朝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下去了。比如說玉蝶的真正身份,傅有雅的目的,陸太後與慶幕樺之間的恩怨等等,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而傅有雅大概也清楚我是知道的,但我們都默契選擇了不說穿。大概是我們都沒有把握自己能夠完全的掌控瞬息萬變的局勢,至少我沒有信心。
“宮裏前幾天發生的事傅大人一定已經聽說了,本宮在皇上麵前給出了十日之內查明事實緣由的承諾,所以本宮想召一個人入宮,協助本宮。”跳過關於對誰鞠躬盡瘁的問題,我直接說出了今天來此的目的。
“臣遵從娘娘的吩咐,馬上就讓人去安排。”傅有雅連是誰都沒有問,就應承了下來,然後他擊了兩下掌,下一刻赤霄便出現在了門口。
“不用麻煩了。”看著突然出現的赤霄,我並不覺驚訝,隻是深深的看了傅有雅一眼,道:“人現在已經進宮了。因為瑣事煩憂,近日來本宮身體抱恙,可禦醫開了幾副方子都不見起色,為此傅大人特意從民間請了一名隱世神醫入宮為本宮診病。傅大人覺得這樣的理由還算是恰當合理吧?”
傅有雅隻是靜靜的看著我,眼中的笑意更顯幽深,他對於我的做法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看來娘娘是想把巫蠱一事查個水落石出了?”這次的巫蠱事件,不是單純的後宮爭寵,而是牽扯到謀害皇嗣,關乎國本的大事,可傅有雅好像對此並不關心,隻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宸泱宮可擔不起禍亂宮廷、犯上謀逆的罪名。”說完後我宛然一笑,帶了些好奇的問道:“傅大人難道一點兒也不關心借了你名義進宮的是什麼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