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人今天全都回來了,眾人正坐在客廳裏談笑風聲。喬以嫿比蘇銳的車開得快,拎著自己的公文包,踩著眾人的笑聲大步走到客廳正中間。
蘇越不在這裏!
“爸爸呢?”她看了一圈,視線盯住了蘇洛茵。
“有沒有教養?媽媽在這裏,不打招呼嗎?”蘇洛茵冷笑,抱起雙臂瞪她。
“不是你生的,你管我有沒有教養。”喬以嫿也冷笑,轉身往樓上走。
蘇洛茵氣得直跺腳,“這死丫頭,仗著自己能做點事,如今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媽……”
穿著墨綠色豎領大擺長裙的貴婦人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事,隨她去吧,反正也隻髒這麼一會兒眼睛。”
這是蘇越結發的妻子,萬沅沅。與他年紀相仿,是出身富貴千金大小姐。
喬以嫿的腳步緩了緩,一鼓作氣衝上了樓。
蘇越一個人占著二樓。這一層有他專用的臥室,書房,健身房,小影廳。未經他的允許,樓下那些男女沒人敢踏進二樓半步。他就是這樣的人,不分親疏,隻要惹他不高興,他就能把你排斥在他的王國之外。所以喬以嫿一個人闖上來,沒有人敢上樓攔她,而且更想看她的笑話。
喬以嫿不怕,她既然敢闖,就有敢揮著扳手幹一場的決心。不知道為什麼,自打搬出方家,她的膽子膨脹了數倍,也不怕得罪蘇越了,也不怕被人看不起了。壓在心頭的那些黑沉沉的往事,統統碎了個幹淨。
她就想當一個長袖善舞,為所欲為的人!
“蘇先生……”她推開門,張嘴就叫。
蘇越正坐在書桌後麵看文件,聽到她的聲音,擰擰眉,不悅地抬頭看她,“喬以嫿,你闖就闖,再敢這麼稱呼,別怪我不客氣。”
“我媽呢?”喬以嫿懶得和他多說,大步走到書桌前,咣當一聲,把扳手拍到了桌上。
蘇越楞了半晌,猛地拍桌子,“你放肆,你拿隻扳手進來幹什麼?想殺人啊?”
“誰敢動我媽,我就殺誰。”喬以嫿憤怒地和他對瞪。
蘇越捂著心髒,慢慢坐了回去,好半天才指著她說道:“膽子越來越大,我現在懶得和你多說,把扳手收起來。”“我媽在哪裏,我要帶她回醫院。”
“晚上的飛機,我要送她去瑞士。她這時候在後麵的花園裏,晚一點我的私人直升機會來接她,送她去機場。”蘇越冷冷地說道。
“瑞士?為什麼?”喬以嫿錯愕地問道:“難道有治愈的技術出現了?”
“去碰碰運氣。”蘇越扭開了頭。
喬以嫿不相信,若有這樣的技術,她也會知道的。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關注這方麵的醫療進展,但是對媽媽的這種情況,真的沒有什麼特效藥可用。親人能做的就是花重金維係她殘破的生命,強拽著不讓她咽氣。對病人來說,已經是沒有半點尊嚴可言了。吃喝拉撒全不能作主,不能睜眼睛,不能說話,感覺不到日月交替,季節紛飛。她就是一株靜悄悄的植物,連陽光雨露都感受不到的可憐的植物。
“不行,她不能去。她在這裏,我還能看看她。”喬以嫿拒絕道。
“看看她?我每個星期都去,你呢?你這些年來去的次數越來越少,這個月你去了幾次?”蘇越突然就發怒了,指著她的鼻尖質問:“我對不住你,你媽也對不住你嗎?你從小到大,哪一件東西比別人用得差?她若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怎麼樣?”喬以嫿往前走了一步,紅著眼睛問他。
蘇越深深吸氣,扭開了頭。
“她為了我怎麼樣?”喬以嫿繞過桌子,抓著他的胳膊質問她,“是不是她出車禍是我的錯?你有太太的,你為什麼要和她生下我?樓下那些人,哪一個把我和我媽當人看?她為你挨的耳光有多少,你不記得了?”
蘇越抿緊嘴不出聲。
喬以嫿鬆開他,退了幾步,咬著牙說道:“誰也不能送她走,你試試看。”
“喬以嫿,你別以為真能無法無天了!我今天就是要送她走,你就好好看她一眼,以後就別想再看到了。”蘇越猛地拍了兩下桌子,咆哮起來。
“你要弄死她是不是?終於忍不住了是不是?在國內你沒辦法讓她靜悄悄地死,怕人家抓到把柄,所以要把她送去瑞士,讓她孤零零死在別處?”喬以嫿也拍桌子,對著他大吼。
蘇越又捂心髒,重重地坐了回去。他抓著杯子,連喝了三大口茶,無力地揮了揮手,“我管不住你,我能為你做的事也不多。以後你好自為之。”
“我會的,但是,不要送走媽媽……她在這裏,我還覺得自己有根,有家,有家人。你送她走了,我怎麼辦?”喬以嫿往前走了兩步,小聲央求道:“爸,你小時候也挺喜歡我的,後來為什麼就不喜歡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