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話可說,閉起了眼。
然後……
“那種笨蛋家夥……倒也不惹人厭。”他的語調突然變得柔和,並向我投來極為溫和的目光。
“……”
仿佛是要將心中的思念凝聚成形,我無意間輕啟雙唇。
但是,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一道涼風在彼此間劃過。
“風間先生,以後打算怎麼做呢?“長久沉默後織成的話語,仍是未能傾吐心底盤根錯節的思念。
“我們鬼族自古以來就與人類涇渭分明,以獨善其身的姿態生存。”風間先生大約是心意已決了“打算回歸那種生活。”
他語中不帶一絲迷茫。
“我們鬼族無意再與人類接觸。被人類貪欲玷汙的戰爭……不必與這紛擾人世糾纏不清。”
我靜靜聽著他的話,確實作為鬼族生存的話,還是不與人類產生糾葛為妥。
無論如何,鬼的力量都太過強大了。
“那些家夥不會輕易放過牽涉此次事件的我們。一定會準備動手。”
失去了鬼族協助的新政府軍,大概馬上就會感到鬼之力的威脅。
因此,一定會將目標轉向他們。
雪村家也是被這樣而迎來滅亡的……
“在那之前先回西部,準備隱居。”他的語氣很是堅決,接著又微微眯起了眼看向我“你呢?”
“我……”我的旅程到此為止,已經沒有什麼目標了。隻想為了總司先生,活下去。
“……還沒決定好,不過,想再在蝦夷留些時日。”
他如同在思索般不動聲色,接著突然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很中意你。”
“……誒?”
“最初不過是對你的女鬼身份有興趣。”
說完,風間先生覺得很滑稽地笑了。
“……”想必風間先生的興趣是從我轉到新選組身上了。
“雖然曾隻是找新選組那些家夥消遣的借口。“風間先生發出了莫名的感歎,又像是陷入沉思般默然良久。
“那個……“
就在我找尋話題的刹那。
——突然,他的手腕伸了過來。
等我回過神來,他的臉龐已近在咫尺。
“——呃?!“
在注意到彼此的唇相互重疊的瞬間,我的身體頓時凝住,不禁想要出聲。
可是……
從被封住的唇中,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知為何並不覺得討厭,我沒有甩開他的手腕……
睫毛修長、容顏俊美、吻又意外溫柔……
眼前的情境奪走了我的思緒。
風間先生唇間傳來的熱度,令我無法思考。
然後,在我即將無法忍耐的一刻,同開始一樣唐突,他從我身前離開。
在我不知所措時,風間先生微笑著宣告“剛才的吻,是你我不再是外人的證明。”
“到底、怎麼……”對著混亂的我,他繼續說道。
“整頓好心緒後,到我這來。”
“……那是……”話中似乎藏有深意,那個吻讓我十分混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他似乎並不介意,溫柔一笑“不,你若不來,我便去迎你。”
雪村千鶴:“……”
我的旅途無疑已迎來了終局,但與他的旅程還將繼續。
但是……並不覺得討厭。
或許,在懵懂不覺之時,便已有什麼在心底悄然生根發芽了。
我的心……
下一步該走的路,也已心中有數了呢。
…………
………………
明治二年十二月。
“今天也好冷……”在自家門前用掃帚打掃著,我吐出了白色的霧氣。今天是大晦日,路上的行人都來去匆匆。
“這樣的日子大概不會有急診病人突然衝進來吧……”
從蝦夷回到江戶的我,繼續經營著父親留下的診療所。雖然是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但是畢竟沒有學過正規的醫術。所以最近犧牲睡眠時間來閱讀醫學書籍,從《解體新書》到父親的手寫資料,都有閱讀。
“雖然知識是增加了很多,但還是很擔心呢……”
其實診療所真正開張也隻是一個月前的事。從父親那時候就認識的人,還有素未蒙麵的人,各種各樣的患者都有。每天都這樣忙忙碌碌,當然是很辛苦的。
“不過這樣正好呢,就不會去想那些多餘的事了。而且能幫上別人,真是讓人高興……”
雖然我曾經真正想要救贖的人,根本遙不可及。
“……”
就這麼呆呆看著被染成茜色的掌心,過了一會兒,有個過路人叫住我。
“啊拉~小千鶴。前陣子真是謝謝你啊,看好了我家兒子的感冒~”隔壁家的大嬸見我在門前,走過來與我閑聊起來。
“沒有,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之後令郎好多了吧?”我開心的笑了笑,被人感謝真的很讓人開心。
“嗯,多虧了你……話說回來,難道你今年準備一個人過年?”大嬸見我冷清的房子,多少察覺到了。
“嗯,父親也亡故了,今年就隻好這樣……”我垂下眼,今年的除夕也是一個人過,心中多少有些寂寞。
大嬸有些驚訝“很危險的啊女孩子一個人住什麼的!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了,但是這世道還是亂得很呀!”
“哈……”不知道如何回答,我隻能在旁幹笑。
“而且,你要繼續經營診療所的話,一個人不是會很不方便嗎?”
“對了!可以的話讓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吧!國橋畔有個藥店,那家的兒子啊——”
“唉、那個……如果有機會的話再說好了!”見我強行打斷談話,她也悶悶不樂地走掉了。
“雖然是為我擔心,我很感激來著……對象……啊……”
現在的我並不想考慮這件事。
總司先生已經不在了……
如果有例外的話……
【剛才的吻,是你我不再是外人的證明。】
“!!!”我拚命揮開剛才在腦中浮現出的回憶。
“為什麼會一下子想起風間先生啊……?!”因為想起那件事而滿麵通紅,我仿佛在對誰狡辯一般嘟嘟噥噥起來。“我、我雖然也不是很討厭那個人……!”
他一直幫助著想達到新選組身邊的我。
失去父親的時候,他也安慰著我。
見證新選組最後的時候,他還認可了他們的榮耀。
“又任性、又強硬、還愛自作主張,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但是,風間先生,以後一直都見不著了呢。”
與他相別的半年前的蝦夷,見證新選組最後的那一天。
“……說什麼‘整理好心緒之後就到我這裏來’,風間先生自己都忘了說過這樣的話了吧。”不經意間流瀉出的低語,寂寞到讓自己都為之驚訝。
“……”
我閉起了眼睛,一閉起眼睛,想起了與新選組生活和總司先生的分別,還有風間先生相處的時光。
…………
現在,他在哪裏呢?
雖然知道是在西邊,但是具體的位置卻一點概念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