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全部開始虛無晃動起來,模糊不清,蘇靜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皇甫禦房間的,她隻知道,當推開自己房間門的刹那,從來沒有過的黑暗陰冷,鋪天蓋地朝她湧來,凶殘得讓她措手不及、毫無防備。
舉步進.入房間,順手輕輕把房門關上,蘇靜雅沒有開燈,而是摸索著,走到床頭的抽屜裏,在裏麵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個很小很小沒有腦袋的小布熊。
無力走至牆角,她貼著牆壁,一點點滑跌在地板上,蜷縮著自己的身體,而拽著那隻無頭小布熊的手,很緊很用力,緊到在黑暗中,她能清晰聽見自己手指關節發出的骨骼交錯的聲響。
房內很黑,沒有一絲光亮,對於蘇靜雅來說卻是如此的熟悉。而陰冷,更是沿著她緊貼在牆壁上的後背,凶猛地襲遍她全身每個細胞。
她熟悉這樣的黑,更熟悉這樣的冷。黑與冷,好似滲透在血液裏的氧氣,如影隨形緊緊包裹著她,甩不開、扔不掉,如同夢魘般死死糾纏著她。
她,蘇靜雅,一直都是寂寞的、孤獨的、卑微的,以為有了歡歡,她的世界就明朗了,以為隻要能把歡歡找回來,她就可以過得和小時候一樣開心和快樂,但……事實是:世界之大,她寂寞、孤獨、卑微得隻有黑暗和陰冷願意陪伴著她,跟隨著她,以前還有那隻被歡歡親手縫補起來的布熊陪著她,但是……現在,那隻布熊,她都找不到了。
蘇靜雅拽著手裏那隻與當年的布熊一模一樣的迷你版布熊,卡在喉嚨裏悲慟絕望的嗚咽在,在黑暗裏,低低細碎的起伏著。
這五年,她以為,隻要真心守候,她與皇甫禦之間,就一定是以幸福和甜蜜收尾,她的世界,哪怕貧瘠得隻剩下戈壁與沙漠,她相信隻要用心,總有一天會開出漂亮的花朵來,但是……
不管她如何用心跑去玩具工廠,跟隨手工玩具師傅學手藝,將小時候的布熊做成很小很小的一個,想要守住小時候的記憶,守住小時候的一切,但是……那隻布熊丟了就是丟了,這隻小布熊,不是那一隻……
就算她將它腦袋剪掉,它也不是它,而皇甫禦也不是小時候的歡歡,再也不會把它的腦袋再縫補上去。
她忽而更明白:得到意味著失去,而失去極有可能意味著沉迷在過去的回憶中,拔也拔不出來……
倘若曾經她不曾得到皇甫禦,就不會有後來的離別,就不會失去他;倘若曾經不曾失去歡歡,她也不會如此真切地體會到過去真真實實擁有過,那麼現在,她也不會有那種:他明明就真真實實陪在他的身邊,卻好像跟她隔了個天涯那麼遠……
“……歡歡,你回來了,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的孤獨呢,還是這麼的……一無所有……”蘇靜雅縮在冰冷的角落,將腦袋埋在雙膝裏,口齒不清從喉嚨裏發出好像溺水般絕望無助的聲音,“歡歡,你知道嗎?!樂樂真的很孤獨,真的真的……,為什麼又不要樂樂了……為什麼呀……”
明明,他們之間兒子都有了……
為什麼,還是走不到一起呢……
皇甫禦在蘇靜雅一聲不吭離開.房間之後,氣急敗壞又劈裏啪啦砸了許多東西,將房間搞得一片狼藉。
最後又從酒櫃裏翻出威士忌,拿出十支杯子,在酒櫃前一字排開,依次倒滿之後,隨即挨著挨著一杯杯喝光,喝光之後又倒滿。
如此反複,不知道喝了幾輪,他想要讓自己模糊一些,但是,越喝酒,腦子越發的清楚。
喝酒喝到胃部一陣強過一陣的刺痛,皇甫禦抬手按住自己的胃,視線卻不由自主落在不遠處放在餐桌的解酒湯上……
第二天一大早,皇甫禦從沙發上醒來時,渾身的酒氣,頭痛想要裂,好似要炸裂了般。
他坐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一時之間有些回憶不起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要費神一想,太陽穴就一陣又一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