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將離別(1 / 2)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

東方的天空已漸漸吐露出了魚肚白,隱隱可見那迫不及待地想要現出雲端的象征著黎明到來的金色霞光。

而西方的天空則微微泛黃,隻餘幾顆寥落的明滅不定的星辰,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火星子,隻需輕輕一吹,就會失去它們原本就微弱的光與熱。

庭院深深,開滿了一地的淡紫色芍藥,綠葉紫花,浮動幽香,縱然是在這光與暗相連接的黎明,這與牡丹齊名的芍藥花依舊不失它花中榜眼的本色。

一名穿著紫色長袍男子就坐在這紫色花叢中,長長的袍擺鋪散在花上,也不知是花更美,還是人更美。

男子麵前的青石上放著一把七弦的燕尾古琴,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置於那琴上,輕撥素弦,如流水般流暢動聽的琴聲便從那雙手的指尖處流淌出來。

那琴聲就仿佛涓涓細流,無聲淌過心間,柔美恬靜,舒軟安逸,偏偏又帶著一種莫名的淺淺的哀傷藏於其間,不可名說。

男子獨自彈了一會兒琴,似是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好看的眉頭一皺,就有了想要收回手的心思。卻不想在縮回手的同時……

“溱與洧方渙渙,士與女方秉蕑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獨屬於少年的帶了點空靈清脆的歌聲在院內突兀地響起,和著男子的琴聲,似是穿破了這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的光,聲色清越,悠揚,攝人心魄。

所謂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莫過於此。

聽到這歌聲,男子原本想收回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緊接著,又重新撫上琴,潺潺琴聲和著少年天籟般的歌聲完美地契合,靜靜地環繞著這花開滿庭的小院。

琴聲悠悠,歌聲輕輕,原本暗含哀傷的琴曲,在兩人的配合下,倒多了四分恬淡肆意,少了三分別離怨念。

當一曲終了時,男子才不慌不忙地看向了對麵的屋頂,隻見那屋頂上的少年眉目如畫,烏發白衣,容貌是難得的清俊秀美,雋逸無雙,一雙燦比皓月的眸子裏,卻是帶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雲軒。”紫衣男子淡淡地一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三叔要走,雲軒怎麼能不來相送呢?”少年同樣也看著沈展陽,精致的唇角微微向上彎起,挑起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弧度,“不過是剛剛被一些小事給絆住了手腳,走不開而已。”

涼風習習,無聲地卷起少年垂落耳鬢的碎發,青絲飛過少年的眼前,迷亂了誰的目光。唯一清晰可見的,不過是少年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明媚得像是三月初春的暖陽,溫暖而不會灼傷人眼。

隻是一個不經意的笑,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萬千風華。

沈展陽被他笑得晃了晃神,待回過神時,那原本還在屋頂的少年已經悄然摸到他身邊,一屁股坐在了他麵前,也不知是從哪兒掏出了一隻酒葫蘆,遞了過來:“三叔,可要喝酒?”

細細一聞,還可聞到少年身上那濃鬱的酒香,夾雜著芍藥花香,隱隱地有幾分醉人。

沈展陽笑著看了一眼少年遞過來的酒葫蘆,道:“酒雖好喝,但也醉人傷身,你以後可莫要貪杯。”

少年一本正經地回道:“這可是侄兒少有的樂子,莫非三叔可是想要將侄兒這少有的樂子也給奪了?”

“三叔奪得去嗎?”沈展陽無奈地搖了搖頭。

少年見他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就不客氣地收了回來。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打開酒塞,就往喉嚨裏灌了一大口,好似他喝的不是什麼酒,而是普通的白水。

沈展陽雖然早就見慣了自家侄兒的驚人酒量了,但是看見他這麼喝,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雲軒,少喝點吧。”他是真的擔心,照少年這樣喝下去真的會傷到身子,偏偏每次少年都不聽勸。別人拿他也沒什麼辦法。

沈展陽暗自歎了口氣,雲軒自幼早慧,為人處世都有著自己的主見,別人的意見他也會極其認真的考慮,隻有在喝酒這方麵,才真的像個幼稚頑童,他人怎麼說都不聽。別人越不要他喝酒,他喝得就越多,要他喝酒,那自然也是不客氣的。若是雲軒真的是個男兒,他倒也不會太擔心,可雲軒實際上卻是個真真切切的女兒家啊。

看著沈雲軒那大口喝酒的樣子,沈展陽不免擔心,如果有一天雲軒真的恢複了女兒身,還能嫁出去嗎?似乎,有點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