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是婚攝的旺季,因為很多人都趕在十月黃金季節,去辦這件人生中的大事。
趁著這難得的午後空暇,化妝間的人圍在邊上喝口下午茶,有人道出驚天新聞。
日升的某位高層被爆出有財務問題,被公司高調解雇後,馬上引起有關部門的注意。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人分析:一般的大集團是不會爆出這種負麵新聞的,因為這會直接影響公司的股市及業績行情,再現實一點,如果事態嚴重,當下運行的項目也會被終止。所以,一旦攤上這種事,都是公關出麵躲之不及的。像這樣的大財閥,聘請的都是頂級的公關處理危機,背後的律師團隊也絕不允許這類事情的發生。
這種負麵的消息被爆出來,隻有一個可能,內部高層的授權。
珞陽是聽到日升兩個字才靠過來的,說好要放下的,一聽到跟他有關,雙腿比大腦先作出反應。
負責營銷的林姐端著紅茶慢悠悠道:“你們哪裏知道內幕,日升高層前不久有大變動,空降來了個菜鳥管事,聽說下邊的人十分不滿,這估計是個下馬威,搞不好是要翻盤的。”
馬上有人接口:“富二代也不好當啊,沒點真才實學,到嘴的肉遲早也是別人的。”
珞陽馬上聯想到相關的高層----黎聖戈,他是最有理由向蘇競下手的人,也種事也比較符合他的風格。
大家還沒討論出一個結果,客人到要開工了,她們是一條龍服務,往往忙得不可開交。
珞陽趁著空檔給郝甜發了條信息,問那邊情況怎麼樣,過了好久才回了廖廖幾個字:很不妙。
財政問題鬧大了會引起政府部門的重視,說水深火熱也不為過,黎聖戈這下太狠了。
空蕩的地下停車場,早過了下班時間。
蘇競剛按下車鎖,右側一陣風襲過來,以他的身手是躲得開的,來人雖有怒氣卻沒用狠勁。黎聖戈氣急敗壞的衝過來,粗魯而野蠻地將他壓製在牆上,喘著氣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輕鬆的拔開製在他肩上的手,蘇競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我做什麼,沒必要向你解釋。”
黎聖戈咬著牙道:“你把事鬧大,就是想讓政府部門插手,查看公司的絕密賬目檔案,那些檔案現在在哪裏?”他的直覺一直沒錯,這小子的目的不純。
有些意外的看向黎聖戈,蘇競低沉道:“在我手上。”
“那些人帶回局子裏的都是什麼?”
“我預先準備的,他們查不出什麼問題。”黎聖戈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你是怎麼調包的?”
這一次蘇競沒說話,黎聖戈想起他在國外的特種兵訓練,這事於他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長這麼大,每一次的較量,黎聖戈都很清楚對手要的是什麼,他就能輕易的製定對策,眼前這個人,像水一樣無形,他明顯對富貴權勢不感冒,連性格也是捉摸不透,對付他,簡直是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隻能賭:“如果我站在你這邊,你肯不肯把全盤計劃告訴我?”
蘇競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黎聖戈急道:“你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會對付你?”
蘇競搖搖頭:“我的事很複雜,你沒必要淌這渾水,日升這個位置我毫不留戀,等事情一結束,我就會離開。”這算難得的給了個解釋,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句,黎聖戈很想問他,你的事究竟是什麼事,又覺得問了他也肯定不會說,他還想問點什麼,蘇競已經一拉車門,坐了上去,黎聖戈站在原地,看他的車絕塵而去。
第二天上班,整件事鬧得公司上下人心不定,個個如臨大敵。
事態後來的發展,在黎聖戈看來,有點虎頭蛇尾草草收場的樣子,果然沒有激起大浪。
那些絕密文檔還在蘇競手裏,他到底要查看什麼呢?
他從小就知道有這麼個對手,一直期待有天能跟他一較高下,到頭來,發現人家根本誌不在此,這就好比你通宵背了一晚上的英文單詞,第二天考試發現考得居然是化學。最納悶的是,他對敵人的事特別感興趣,這程度遠超過了他對日升的興趣。
這,不正常。
珞陽一到點,就下班了。
蘇老爺子邀請她晚上七點在王府井大飯店進餐,老爺子不像那種沒事會請人吃飯的人。
黎聖戈則是接到自家老爸的電話:“晚上王府井有相親宴,記得早點到,放心不是你的局。”
有點納悶又有點好奇:“誰相親啊,幹嘛要我去?”
老爺子口氣也不太好:“我怎麼知道,他又沒說太清楚,難不成那老小子讓他兒子也相親,特意讓咱們難堪?”這下黎聖戈聽出來了,老爺子口中的老小子不作第二人想,是蘇競的爸爸,搞不好真是蘇競被逼著結婚,他立馬來了興趣:“一定到。”
珞陽搭車到的時候,時間拿捏得剛剛好,六點四十五分,王府井門前有些冷清,跟平常不太一樣。
她信步走進去,心想這蘇老爺子做事不太靠譜,都沒說房號,正猶豫著是找個服務生問還是直接打電話,一位高挑的服務員不知打哪冒出來,微笑道:“曹小姐好,蘇先生的包間在二樓,您跟我來。“說完做了了請的手勢。”
珞陽一愣,這老爺子果然厲害,看來還是挺靠譜的。服務員居然準確無誤的叫出她的名字,為了印證心裏的猜想,她笑道:”今天的王府井有點冷清啊!“漂亮的服務員笑起來,眼裏有些微輕視:“那是因為蘇先生今天包了場,除了他請的貴客,任何人都別想進來。”這輕視不知是出於對珞陽的無知,還是對蘇老爺子的這種土豪行為。
推開包間的門,先看到一扇古色古香的屏風,古典的氣息撲麵而來,繞過屏風,才看到一桌的人。
說是一桌,人其實並不多,珞陽首先看到蘇老爺子,他左手邊是黎聖戈,看見她,嘴角動了動。老爺子右手邊是蘇競,蘇競的旁邊竟然就是見過的那位瓜子臉小姐。
郝甜就說過:傳言不可信,它常常強奸人的耳朵。這麼看來,蘇黎兩家又不像不和!心裏想著事,腳下不由自主走過去。
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不一樣,黎老不認識她,略帶疑惑,瓜子臉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蘇競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不愧是萬年寒冰,好歹這麼久沒見了,笑一下會死啊?
桌上隻有一個空位,挨著瓜子臉,在黎聖戈對麵,她別無選擇的坐上去。
蘇老爺子很高興:“都到齊了,都是年輕人,你們一準聊得來。犬子蘇競,你們應該都已經認識了,現在算是正式的介紹,還有趙小姐,是上港集團趙總的千金,大家都有幸了。”
瓜子臉隨即站起身向大家點點頭微笑:“蘇伯伯客氣了,大家以後可以叫我子晴。”
她話音剛落,人還沒坐下,黎聖戈在那邊嘴欠道:”趙小姐真有氣質,怎麼我以前相親就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他邊說邊含笑看著自家老爹。
黎老爺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懶得答話,這人可真懂得不看場合說話,這麼不合適宜的話,也隻有他才說得出口。
原來這位趙小姐是來相親的,對象是蘇競。
瓜子臉趙小姐明顯沒將他那話放心上,落落大方的坐下:“黎大少可能不知道,隻有當一個女孩子不漂亮時,別人才會委婉的讚她有氣質,下次可千萬不要再這樣誇人了。”她本來長得極漂亮,說話語氣輕柔,笑容嬌媚,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情商高的女孩子果然魅力無窮,她要是變臉了語聲尖銳或者冷言冷語,隻會讓場麵氣氛冷凝。
這樣一來,大家哈哈笑著,隻當是年輕人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黎聖戈偏著頭衝著蘇競用嘴型無聲說了句什麼。
蘇老爺子對著黎老大笑道:“我就喜歡年輕人這樣,比你年輕那會兒,好玩多了。”
珞陽下意識地看向蘇競,他臉上也帶了絲笑意。
蘇老爺子衝楊子晴笑道:“本來這種事,是需要兩家長輩到場的,你爸媽去法國旅遊沒回來,我已經電話問過你爸媽的意思了,他們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趙子晴也笑起來:“伯父不曉得,我的事向來是我自己做主的,隻要是我喜歡,爸媽是絕不會幹涉的。”她說完笑吟吟看向蘇競,蘇競本人呢,低頭喝茶。
珞陽心裏一陣觸動,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是配得起蘇競的,又聰明又漂亮,而且還勇敢。
蘇老爺子又有些歉意的笑道:“小競呢,性格內向,本訥,沒追過女孩子,他對你還是很有好感的。”趙子晴微微笑著,不時抬眼看向蘇競。黎聖戈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黎老爺子也瞧出了點異樣。
蘇老爺子忽然看向她,珞陽心裏很忐忑,不知道他為什麼安排這樣一場相親,不知道他會怎樣介紹自己。
蘇老爺子咳嗽了一聲指向珞陽道:“這個小丫頭,我遠房的一個親戚。“珞陽不動聲色,今天這場飯局,別的人她全不理會,隻是蘇競為什麼會來?”
黎公子很不避嫌:“我跟曹小姐倒是很有緣,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趙子晴看著她,表情詫異,蘇老爺子笑笑:“是嗎,這個世界果然很小。”
珞陽漸次從眾人臉上掃過,神色都還正常,唯有蘇競握著茶杯的手有些使力,指節發白。
然後,服務員開始上菜了,菜品很豐富,兼俱了南北風味老少皆宜,很是考慮了在座每一位的喜好。
上完菜又挨著給客人布菜,珞陽職業病犯了,盯著服務員的動作。蘇競低著頭吃得很慢,旁邊趙子晴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蘇老爺子看著似乎十分高興,黎聖戈則是一雙利眼溜來溜去,不時停在珞陽身上。她想起了黎聖戈以前懷疑他們是情侶,難不成現在是想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
可惜了,以前同居是假的,走後門是假的,現在遠房親戚也是假的。她不禁惡毒的想,搞不好是蘇競提議請她來的,目的就是讓她死心,所以蘇老爺子臨時給她編了個身份。
黎老爺子瞪著蘇老臉上的笑,嗡聲嗡氣道:“小孩子沒意見,這事也就這麼定了,你老小子命可真好,這兒女的事一次就搞定,他娘的你把我們叫來是什麼意思?成心炫耀啊?”
相比黎聖戈,他老爸為人就直來直去多了,珞陽本來滿腔心事,一聽這話,想起了網上那句有名的“虐死單身狗”,頓時繃不住笑了,她一笑蘇競抬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跟平常看她的眼神又不一樣,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蘇老道:“請你們來呢,還為另一件事,小競公司經營經驗不足,所以發生了之前那件事。”黎聖戈勺子攪著茶,低著頭麵露冷笑。蘇老接著道:“為了日升的持續健康發展,我打算將手上多出你們的股份拿出一半賣給你們,你們覺得怎麼樣?”這個提議太突然了,除了蘇競,所有人皆一怔。
珞陽一時有些懵,黎家父子對視,這意思就是兩家持股一樣多,那麼以後公司的決策,大到上億的項目,小到換個馬桶,都由兩位負責人共同商量決策,這樣一來,矛盾也會比較突出。這也是很多大型企業隻有一個最高領導人的原因,蘇老縱橫商場一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呢?
黎老爺子端起麵前的茶杯。
黎聖戈望向對麵的蘇競,果然他還是毫不動容,這蘇家父子在搞什麼鬼,非要把自己手上的權力分給別人?
難道是蘇老爺子知道了什麼,對蘇競起了疑心,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觀蘇競,也絕不是任人搓圓揉扁的人,黎聖戈從小聰明機智,饒是如此,也是一頭霧水。
他瞪著蘇競:“你覺得呢?”
蘇競放下手中的筷子:“很好,處理這些事,我確實力不從心。”
黎聖戈總算見識了說謊的最高境界,臉不紅,氣不喘,說得跟真的一樣。
他一氣之下恨不得捅穿他那些事,幸好理智迅速回籠。這麼做了非旦毫無意義,還會逼迫著蘇競把他倆變成敵對麵,他可是聰明人,怎會做這種蠢事,而且他現在最不願意的就是與蘇競為敵。
飯菜的味道應該是頂級料理,吃在珞陽的嘴裏全是苦味,除了那對小情侶似乎吃得怡然自得,他們四個人,包括珞陽,皆是神色叵測。
散席出來。
黎家父子鑽進豪車,老爺子癱在椅座上:“你說,蘇老頭什麼意思?對自己兒子的能力不信任?年紀越大,做起事來越發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黎聖戈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我覺得是忌憚。今天這相親宴就是警告,蘇競那臉拉得!蘇老爺子果然狠,算計起自己的兒子毫不手軟。隻是有一點想不通,蘇競向來不是這樣聽話的人!”他沒跟自家老爸說起之前查賬危機的始末,但顯然,蘇老爺子是知情的。所以,他安排了這一切,還故意把珞陽請來。
車緩緩駛進車流,黎老爺子的心思顯然已不在此,唉聲歎氣:“不是我長他人誌氣,蘇家那小子,長得比你還順眼,也沒見人家怎麼挑剔,一說就成了,隻有你,天仙樣的姑娘你還不滿意,為這你老爹操碎了心。”
黎聖戈麵色冷峻,冷笑道:“你看得出他有半分喜歡趙小姐的樣子?他整個晚上幾乎都在發呆,要麼就盯著麵前那壺普洱茶,行了,你老了,沒眼力見兒了!”黎老爺子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這個兒子,難得見上一麵,至少要折壽半年。
酒店門口,楊子晴不時看向右邊車道出口,蘇競應該是去提車了。珞陽衝著楊子晴笑笑,準備走左邊出口去搭公交,黃管家追上她,一團和氣:“珞陽小姐,蘇老先生吩咐我送你。”
珞陽擺擺手:“你替我謝謝蘇先生好意,我住得很近,公交車大概四五站就到了,真的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