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小姨他們都在忙兵兵哥哥的婚事,畢竟初三就要擺酒,鄉裏講究的是一個隊上的都要請,酒席就在家裏擺,人肯定特別多,要準備的東西也多。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結果小姨他們全都不讓我插手,說這活兒我幹不了,讓我去玩,想幹什麼幹什麼。
我心裏過意不去,可拔雞毛剔肉這些的我還真的幹不了,隻能幫著幹點洗洗涮涮的活兒,或者跑跑腿買點東西什麼的。一直忙到晚上,我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問,兵兵哥哥要結婚了,他今天就是去收拾新房了,一般來說農村裏娶媳婦都是在男方自家院子裏再蓋間新房,或者買別的院子蓋房子,可是小姨家院子裏還是原來那間房,他們家的條件恐怕也買不起新院子,這新房在哪呢?
姨夫不說話,兵兵哥哥也不說話,小姨看著我,忽然就哭了。
“安安啊,不是小姨不告訴你,是實在沒臉開這個口啊。”小姨抹著眼淚,“小姨家條件啥樣你也看見了,哪蓋得起新房啊,我們就把你家那空房子拾掇了,你別怪小姨啊。”
我愣住了,什麼意思,我家的空房子,我家就一套房子,他們不是租出去了麼,怎麼……
忽然我就明白了,怪不得我這次回來他們對我這麼熱情,又是去火車站接我,又是買炮讓我玩,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我氣壞了,你兒子要結婚沒房子,你想用我家的房子,可以,你至少得告訴我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吧。你們都瞞著我把房子收拾好了,現在才跟我說什麼沒臉開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安安啊,你看你那房租誰不是租,好歹我們也是你自家人不是,年前我們把房子重新刷了,收拾的可好呢,以後我跟你嫂子住著,也會給你好好照看,不至於給你糟蹋壞不是。”兵兵哥哥見我臉色不好,趕緊來說軟話。“你兵兵哥也沒本事,掙不了錢買不了房,你就當是救濟我們一下,你兵兵哥這輩子都記得你的好呢。”
我抿著嘴唇不說話,那是我媽留給我的房子,我留給他們照看,照看出事了我也沒怎麼怪他們,畢竟是我自己沒辦法照顧好。現在可好了,他們都準備鳩占鵲巢了,覺得我沒爹沒娘的好欺負是不是!
“安安,你先別生氣,我們不是要你那房子,我們就是結婚用用,這兩年我們肯定好好掙錢,等你畢業回來我們就把房子騰出來給你,你看行不行?”小姨見我不說話,又開始抹眼淚了,“安安,都是我們這窮親戚沒本事,房貸以後我們來還,就當是給你交房租行不行啊,小姨給你保證,房子肯定出不了事。”
“行了小姨,就這樣吧,後天就辦喜事了,我總不能現在問你們要房子。”我心裏覺得憋悶,可是能怎麼樣,總不能不讓人結婚了吧。如果兵兵哥哥結婚以後能安心掙錢養家,房子他們先住著就住著了,他們說的也對,租給誰不是租,幫他們一把,我也沒什麼損失。
我也沒胃口吃飯了,喝了點熱水就去睡了。夜裏小姨上床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把我吵醒了,其實我根本沒睡著。我看著她背對著我,側著身子躺在床沿兒,給我留出更寬裕的地方,心裏一陣發酸,悄悄在心裏歎了口氣。
兵兵哥哥結婚那天,我在禮桌子上收禮金,我是這屋子裏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小姨兩隻手都寫不出個八,我算是最靠譜的了。我聽著那些人操著濃重的口音跟我說名字,掏出的錢好多都是二十五十的,覺得自己跟他們相比,已經過的太好了。
兵兵哥哥那天風風光光的辦了喜事,可我心裏一直都高興不起來。第二天我就收拾了東西,借口寒假還要打工,買了機票回去了,那婚房我始終沒去看一眼。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發呆,想到又要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心裏難過的發緊。我抱著萬分之一的期待打開房門,想著翟毅會不會在,然而我放下東西,轉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他回來過的痕跡。
我抱著翟毅的睡衣坐在床上發呆,回憶從前我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動作,還有他罵我蠢,他逗我開心,所有的一切,我仔仔細細的回想回味。如果翟毅不來,靠著這些回憶,我大約也能支撐一段時間。可如果他一直不來,我能撐多久?